可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这一寸的距离,夺走赵潜呈的性命。倘若善良即为懦弱,他比剑下之人还要弱小得多。
磨坊的门被撞开了。
他感到一阵绝望,煞地抬起头,跃入眼帘的却是冯广生的脸庞。
“你在做什么?”
他的眼底浮起一丝希望:“冯大哥,你帮帮我,他……他……”
没等他说完,冯广生便已冲至他的身边,熟悉的体温随之贴上他的肩膀。他长舒一口气,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缓缓放松,大口地呼吸,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与这人并肩共战,生死相护,他甚至没有细思为何冯广生会出现在此处,只是遵循本能,将悬着的心放下。
仅存的一只眼睛被汗水模糊,在时明时暗的视野中,他看到赵潜呈似乎望着冯广生,嘴唇动了动,仿佛说了什么话,下一刻,他便觉手上骤然一沉。
赵潜呈突然抽搐,僵硬的四肢抬起又落下,像是草扎的娃娃从高处摔向地面。胸膛处漫出一片红色,好似一朵绽开的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腥烫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像极了晏千帆曾经在战场上、在火海中嗅过的味道。
莫邪剑插在赵潜呈的胸口。
上古名剑锋利如斯,即便撕开人的胸膛,竟也没有留下太过艰涩的触感,好似斩断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绵软的云朵,稀松的泥土。
可剑锋过处,涌出的却是鲜血,是鲜活的生命。
晏千帆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赵潜呈的面颊渐渐扭曲,那样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拧成骇人的形状,瞳孔涣散,渐渐失去光彩,好似墙壁上的污点,而眼白却像是要夺眶而出似的,蔓延得格外远。
仿佛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镜子里死去。
晏千帆睁大了眼睛,而冯广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身边,站在一旁,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你为何要杀人?”
杀人?是他杀了赵潜呈?
莫邪剑还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僵在原地:“我,我没有……”
凌乱纷杂的脚步声终于止住了,摇摆错动的影子也随之停下来。
他的目光茫然四顾,越过冯广生的肩膀,触到了一张意料外的面孔。
安广厦。
*
安广厦目光如炬,落在晏千帆的身上,将后者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灼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