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他们切不断的声音

她盯着那片变灰的信号地图,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天灾,是精准的围猎。

她关掉监控日志界面,起身时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无形的敌人。

她抓起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推门走出指挥中心。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两小时后,她出现在县城残障协会的小院里。

秋阳斜照,水泥地上晾着几排盲文练习纸,墨绿硬质纸面上凸起点阵如星图般排列。

几位视障者正围坐在长桌前低声交谈,手指轻轻摩挲纸面。

“林老师?”一位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听出了脚步声,“你是上次教我们写‘我要申诉’的那个志愿者吧?”

林晚点了点头,随即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张姐,最近大家有没有记什么新的事?比如……补偿款没到账,或者孩子上学被拒收?”

女人沉默片刻,手指缓缓滑过纸页边缘:“有。上个月村里说要建生态园,征了我家三亩地,合同签了,钱却一直没影。我去镇上问了六回,他们说‘系统正在升级’。”

旁边一位年轻男孩接口道:“我舅舅在工地摔伤了,包工头赖账。我们按你们给的方法写了材料,可现在连打印都难——打印店被查了两次,说是‘非法传播未经审核信息’。”

林晚从包里取出一叠特制信封,上面印着蜂巢图案与火焰纹样,防水防折。

她请协会里仅有的两位会写字的老人将这些诉求逐字誊抄,每封信末尾标注日期和手印编号。

没有电子签名,没有IP地址,只有笔迹与心跳。

“这信……能送到吗?”老人握着钢笔,手有些抖。

“能。”林晚看着他,“有人专门送这种信。每周三,一辆绿色邮车从这里开往省城,司机姓陈,喜欢听评弹,车上总带着一筐土鸡蛋。”

三天后的清晨,基金会档案室。

赵小芸推开木门时差点被脚边的一堆信封绊倒。

三十多封“声音信件”整整齐齐码在地板上,封口蜡印未损,像是穿越战火送达的军情密报。

她拆开第一封,读着读着,眼眶忽然发热。

“本人李桂花,女,58岁,西坪村人。2023年4月12日,镇干部带人强拆我家猪圈,理由是‘违建’。我说要找上级反映,他们夺走我的手机,还撕了我写的材料……我现在把事情写下来,麻烦你们替我看一眼,是不是还有地方说理。”

纸张粗糙,字迹歪斜,却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与此同时,许文澜正在调取断网区域的街面监控。

她放大一段模糊画面:一辆印着“市政管网检修”的黄色工程车停靠在通信塔下,两名身穿制服的男子接入主控箱,操作时间精确到分钟。

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车门开启瞬间,车牌短暂反光,真实号码与登记信息不符。

她继续追踪其行驶轨迹,发现过去一个月内,这类车辆频繁出现在五个试点“智慧治理一体化平台”的城市,每次出现后48小时内,当地都会发生区域性网络波动或设备故障。

证据链闭合了。

但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发布任何通稿。

当晚,她上线一间加密音频工作室,开始剪辑一段特殊的背景音乐。

将一段来自某位被截访母亲的录音降频处理,嵌入交通广播节目的钢琴伴奏中,频率低至人类难以察觉,却能被普通收音机完整捕捉。

三天后凌晨五点四十七分,FM93.2交通之声。

一名长途货车司机正打着哈欠驶入服务区,车载音响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突然,他猛地踩下刹车。

副驾上的保温饭盒被震落在地。

他死死盯着音响面板,耳朵贴近出风口——在那段熟悉的旋律间隙,一个颤抖而熟悉的声音清晰浮现:

“我在妇联值班室被锁了八小时……他们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打电话……孩子还在医院等我签字……”

那是他失踪三天的妻子。

他一脚油门调转车头,轮胎在地面划出焦黑弧线。

而此刻,在基金会地下会议室,赵小芸正接通一个匿名来电。

“是我,王秀兰。”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夹杂着电流杂音,“你们那个纸笔工具包……救了我们。现在每个社区议事会都用它开会,记录五步法,投票画圈。U盘不敢用了,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把录音笔塞进佛龛后面的香炉底下……”

“我们需要更多空白表格。”她顿了顿,“越多越好。”

挂掉电话后,赵小芸立刻召集夜班志愿者。

他们在城郊一家通宵打印店,以“老年书法兴趣班练习纸”名义批量印制五步法模板,每页纸角暗藏隐形水印二维码,手机扫描即可获取离线版操作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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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档案室窗棂时,苏霓站在落地玻璃前,手中捧着一封刚送达的“声音信件”。

她轻轻展开,读完最后一个字,唇角竟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陆承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纸上。

“他们以为切断网络就能封住真相。”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光,“可人心里的话,从来不是靠断电就能删掉的。”

苏霓转身看着他,眼里有火苗跃动。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将信轻轻放入档案盒,“什么叫,风起于青萍之末。”第163章 心跳未断

陆承安坐在书桌前,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台灯的光晕落在他摊开的案卷上,纸页边缘泛着微黄,像被时间轻轻舔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