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无声的邀请,在数据洪流中找到了第一个回响。
许文澜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屏幕上,两份截然不同的字迹样本在人工智能笔迹鉴定系统的处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叠、拟合,最终吻合度定格在惊人的98.7%。
一份来自那个装着“留痕土”的陶罐包裹单,寄件地址是边境线上一个几乎被地图忽略的邮政代办点——桦林镇。
另一份,则来自一张泛黄的扫描件,内蒙古边境某劳改农场九十年代的职工登记簿,属于一个名叫“方文博”的语文教师,备注一栏用红色印泥盖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病退。
一个被官方记录判定为因病退出社会舞台的人,却在二十多年后,从一个偏远小镇寄出了一个承载着巨大秘密的陶罐。
许文澜没有惊动任何一方。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潜行于庞大的教育数据库中,调取了桦林镇及周边区域近五年的中小学试卷档案。
当她将语文课本的作文题库拉出来时,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连续三年,期末大作文的命题惊人地一致,且诡异至极——《我的爸爸去哪了》《我们家为什么没有户口本》《铁丝网外面的世界》。
这些题目不像是教育内容,更像是某种系统性的精神盘问,一遍又一遍地在孩子心上刻下失落与隔绝的烙印。
许文澜双手飞速敲击键盘,将这些数据与全国儿童心理健康模型进行比对、分析,最终生成了一份名为《沉默代际传递指数报告》的文件。
她没有走常规流程,而是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将报告直接发送至教育部最高信访通道的加密邮箱。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天色已近黎明
与此同时,寒风凛冽的桦林镇,林晚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鼻尖冻得通红,脸上却挂着最温和无害的笑容。
作为苏霓计划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刀,她此刻的身份是响应号召前来支教的志愿者。
她开设的“乡土写作课”新奇有趣,很快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
今天,她的课堂任务是让孩子们绘制一幅“我家的地图”。
画笔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但教室里的气氛却逐渐沉重。
大多数孩子的画作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相似:空荡荡的屋子,一扇永远紧闭的大门,以及画纸边缘那一道道用黑色蜡笔反复涂抹、象征着铁丝网的粗粝线条。
一个坐在角落里,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小男孩,犹豫了很久,才在地图的一个角落,用铅笔轻轻写下三个字:“李建国”。
可刚写完,他又像被烫到一样,用手指狠狠将那三个字涂成一团模糊的黑影,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飘进林晚耳中:“老师说过,这个名字不能念。”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走到教室后墙,用图钉按上一块巨大的软木板,笑着对孩子们说:“这里是我们的‘悄悄话角’,如果有什么不想说出来,或者不能说出来的话,可以偷偷写下来或者画下来,按在这里。这是只属于我们和墙壁的秘密。”她放下了一盒五颜六色的蜡笔和一沓厚实的卡纸。
孩子们眼中闪烁着疑惑与好奇。
接下来的两天,悄悄话角上只多了几幅画着太阳和花朵的幼稚画作。
直到第三天清晨,林晚第一个走进教室,一股冷风从虚掩的窗户灌入。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墙角,瞳孔骤然收缩。
一块被塞在最底层的厚纸板上,没有用蜡笔,而是用指甲,深深地刻下了一行字,笔画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粮站地下有名单。”
暗语通过加密渠道传出,赵小芸的行动几乎是无缝衔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