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另一端,一间灯光幽暗、被无数屏幕包围的房间里,许文澜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
她登录了自己的私人服务器,“声音星图”的核心数据库。
尽管前端入口已经按照苏霓的要求关闭,但后台的数据洪流却从未停止。
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新音频,正通过她预设的P2P分布式网络,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无数个匿名的节点之间自动归类、同步、备份。
这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几乎无法被根除的系统。
她本可以一键切断所有连接,让这个系统彻底死亡。但她没有。
屏幕上,无数绿色的数据流汇聚成一片闪烁的星海。
她凝视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反而另外编写了一段极简的代码,像一个幽灵般注入系统。
这段代码的作用只有一个:将所有新上传的、未经审核的数据,全部标记为“野生记忆”,并且设定在每个月的初一零点,自动清理掉所有上传者的IP地址和设备信息等元数据痕迹。
她为这片星海,披上了一件完美的隐形衣。
许文澜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安全,从来不是构筑密不透风的围墙去封锁,而是让系统本身学会适应环境,学会隐形生长,像藤蔓一样,沿着墙缝,悄无声息地爬满整座城市。
当冰冷的技术拥有了野火般的生命力,它便再也无法被轻易扑灭。
小主,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小芸推开了一家老式照相馆的玻璃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照相馆里弥漫着旧相纸和药水混合的独特气味。
白发苍苍的老板正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巨大的泛黄合影放在扫描仪上。
那是一张八十年代末某个国营纺织厂的全家福,上百张笑脸挤在一个镜头里,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一行秀气的字:“我们,最后一天上班。”
赵小芸的心猛地一颤。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曾是这样一个纺织厂的质检员,穿着蓝色的工服,每天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穿梭。
但关于下岗那天的情景,母亲在家中却从未提起过一个字,仿佛那一天从她的人生中被硬生生剜去了。
所有的痛苦与不甘,都被她用日复一日的沉默,死死地压在了心底。
一个强烈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那支小巧的随身录音笔,这是她为了“民间联播”项目特意买的。
她走到那张巨大的合影前,对着照片上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笑脸,也像是对着一个看不见的镜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妈,我想听你说一次。”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