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下的凹陷处，陈峰背靠着冰冷的石头，看着下方山谷中那条越来越近的火龙。腿上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右手紧紧握着驳壳枪，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隼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敢对这未知的“援军”有丝毫松懈。

火把的光影摇曳，映照出人影幢幢。很快，先头几个人已经爬上了山坡，进入了陈峰的视野。他们穿着杂乱的棉袄，有的戴着破旧的狗皮帽子，手中拿着老套筒、汉阳造，甚至还有红缨枪和大刀片。典型的东北义勇军或者山林队打扮。

但陈峰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为首那人身上——身材敦实，面容憨厚中带着精干，正是之前跟随苏明月一起来到野狼峪的“铁匠”老周！

“老周！”陈峰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嘶哑，但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老周闻声猛地抬头，借着火把的光看到岩壁下狼狈不堪、浑身血迹的陈峰，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陈队长！真的是你！我们还以为……”

他话没说完，立刻指挥身后的人：“快！陈队长受伤了！小心点，抬起来！”

几个健壮的汉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陈峰从岩壁下搀扶起来。动作间难免碰到伤口，陈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却稍稍落下。是老周，是苏明月的人！

“老周……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陈峰靠在一名队员身上，虚弱地问道。

“是苏大姐！”老周一边示意队伍后队变前队，赶紧撤离这个可能还不安全的地方，一边快速解释道，“我们按照计划通知了几个联络点，正准备向北转移，就听到黑石口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苏大姐判断肯定是你们动手了，而且动静这么大，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她立刻让我们带上一部分还能战斗的弟兄，沿着之前侦察的路线过来接应，生要见人，死……也要把弟兄们的尸首带回去！”

老周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这一路过来，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陈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苏明月的果决和老周他们的情义，在这冰冷的绝境中显得如此珍贵。“其他人……栓柱、山猫子、石头他们……”他急切地追问，尽管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老周的脸色黯淡下来，摇了摇头：“我们一路搜索过来，只发现了两具弟兄的遗体……在排水沟出口附近，都是近距离中弹……没……没看到王队长和山猫子他们。驿站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鬼子还在救火和搜救，我们不敢靠太近。”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确认，陈峰还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王栓柱，那个沉默寡言却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山猫子，机灵得像只猴子的侦察兵；石头，憨厚可靠的爆破手……他们都可能永远留在了那片燃烧的土地上。

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闭上眼，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队伍在夜色中快速行进，老周和他带来的人显然对这片区域也很熟悉，专挑隐蔽的小路。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山谷，这里已经搭建起了几个临时的窝棚，篝火在窝棚间跳跃，映照出更多人影——是苏明月带着伤员和非战斗人员先一步转移到了这里。

“陈队长！”一个熟悉而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林晚秋从篝火旁猛地站起，看到被搀扶着的、浑身是血的陈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你……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检查陈峰的伤势，却又不敢触碰，生怕弄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