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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在堂外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石午阳盯着手中那封被汗水浸湿的信笺,纸上的字迹有些晕开,但依然能辨认出崔勇那特有的潦草笔锋——
最后一笔总是往上挑,像把出鞘的刀,崔勇识字是赵竹生教的。
没错!是崔勇的笔迹。
“......满清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率满蒙汉八旗主力已抵湖北安陆府,兵马不下五万,目前暂在安陆府喂马休整。顺承郡王勒克德浑、都统阿济格、敬谨郡王尼堪等俱在军中。据悉,不日将南下湖广......湖南全境恐难保全!”
“嘶——”
石午阳倒吸一口凉气,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济尔哈朗!这小老头跟何腾蛟同岁,镶蓝旗的旗主,打小就跟着努尔哈赤四处征战!
当年的锦州和宁远都是他打的,洪承畴和祖大寿这两员辽东悍将也是他俘降的。
他带来的肯定是满八旗,这些旗人可真正是为了自己子孙后代打江山的,比孔有德那些汉八旗卖力多了!
“济尔哈朗......”
石午阳喉咙发紧,念出这个名字时,仿佛吞了块烧红的炭。
堂内静得吓人,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声响。
吕和安手中的茶盏“咔嗒”一声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那行商汉子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
汉子咽了口唾沫,
“听说安陆府城外是连片的马厩......”
王栓子突然一拳砸在柱子上:“狗日的鞑子!”
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扑了吕和安一脸。
石午阳把信纸凑近油灯,火苗舔舐着纸角,将“湖南全境恐难保全”几个字烧成了灰烬。
他想起李过咳血的模样,想起何腾蛟仓皇逃窜的标兵营,想起长沙城下那些白流的血......
石午阳倒不是说怕这济尔哈朗的满洲八旗,他不相信南下的五万人全是满八旗,满州那穷山恶水根本就没那么多人。
他主要还是担心湖南境内的这些勋镇都是各怀鬼胎,打起仗来不仅要防鞑子,还得防自己人。
“司令......”
吕和安声音发颤,“要不要通知何督师跟堵制辅?”
石午阳没答话。
他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扇。
风雨立刻灌进来,打湿了他的前襟。
远处校场上,那五百匹战马正在雨中不安地嘶鸣,像在呼应他胸中的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