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多的休整,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安顿依旧需要静养的云映雪,谢砚之便以惊人的效率开始了他的“点将”与布局。
他行辕所在的总督府,一夜之间,变成了整个帝国东南最忙碌、也最令人窒息的地方。灯火彻夜通明,传递文书、军令的信使马蹄声昼夜不绝。一道道盖着“征东大将军”印鉴和皇帝钦赐节钺的指令,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行辕为中心,迅速辐射向沿海各个卫所、水寨、造船厂乃至更深远的内陆。
他召见的,不再是文质彬彬的官员,而是一个个浑身散发着血腥与硝烟气息的将领。
浙江都指挥使、福建水师参将、狼土兵首领、熟悉倭寇活动规律的老牌斥候、甚至包括一些归附朝廷、对日本沿海情况有所了解的海商……形形色色,皆是在与倭寇作战中证明过自身能力,或对跨海征战有实用价值之人。
召见的过程往往极其简短。谢砚之端坐于上,面前摊开着海图和兵力部署图。他很少废话,直接点名,询问对方麾下兵力、装备、训练程度、对特定海域或敌方战术的了解。被问及者无不凛然,详细禀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而谢砚之只是沉默地听着,手指偶尔在地图上的某个点轻轻一叩,或者用朱笔在名册上划下一个勾。那轻轻的一叩,或许就决定了一支偏师的进军路线;那随意的一勾,或许就意味着一支精锐将被投入最危险的先锋位置。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也没有许诺高官厚禄,只有最冷静、最残酷的任务分配和资源调拨。每一个被他“点”到的将领,在领命而出时,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受到了那如山岳般压来的责任,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对胜利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索取。
“阎王点将”,名不虚传。
与此同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沿海各大造船厂接到了赶造、修复大型战舰的严令,工匠日夜轮班,锤凿声不绝于耳。各地仓库囤积的粮草、火药、箭矢被源源不断地运往指定的前沿港口。兵部调拨的军饷、工部支援的火器、户部筹措的民夫……一切都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和紧迫感进行着。
剑,已出鞘。
锋刃,直指东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