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修白觉得透不过气来。
一整夜的热暖从他身体里消散殆尽, 湿冷的空气渗进骨头里, 不仅是腿骨、腰椎、肋骨, 连头骨都遭到了侵蚀,脑皮层下的那块骨头似乎被什么东西钻出了大大小小的孔。一度,他痛到以为后脑勺在淌血, 反复摸了几次, 手凑到前面想看一看有没有血迹,眼前却一片混乱模糊,睁大眼睛也聚焦不清, 于是,他转身问了席老师:“席老师, 我脑袋破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
桓修白茫然地歪着头,瞧了又瞧,才发现他眼中的“席老师”只是挂在走廊上的一块白布。
他在哪里?为什么风声这么大?
他甚至怀疑自己处于梦境之中。人在梦里总是会有这样那样奇怪的症状, 比如莫名其妙看不清东西,不管眼睛睁多大都读不出书上的字, 认得出人的脸却叫不出名字, 就好像席老师,席老师到底叫什么?应该有名字, 他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不清楚,想不明白, 但他的确是知道的, 那个名字, 就在嘴边了,稍微动一动嘴唇那三个字就会滑出来。
是什么呢?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软化扭曲,他快陷下去了,怎么会这样,那不是铁皮吗?踩的明明是实地。不对,好像是腿脚软了,现在连喘气都很费劲,风一个劲儿往嗓子眼里灌,像两把铁钳,勾住了两边嘴角,使劲往旁边扯,搞得他连那个名字都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壳里做了窝,潜伏已久,到了如今,终于找到机会脱离。他像一座即将倾圮的大坝,四处漏水,砂石水泥沙沙倒进汹涌咆哮的洪流中,他正在坍塌、压碾、损坏、溶解,向着孤妄无人之地,倾倒而去。
“桓修白?!你坐在栏杆上干什么。”
金泽视线中的男人缓缓转过头,动作机械地简直不像个活人。
“我喘不过来气,出来透透气。”他说。
“下来。总部给买的保险不赔偿自杀。”
桓修白惨笑了下:“赔不赔偿有什么关系,连个处理后事的受益人都没有。”
金泽面无表情:“你要是高兴,可以写我的名字,行不?现在立马下来。”
他们身处最后一节车厢的末尾,这里有一截探出去的铁梯,梯子上围了一圈栏杆,桓修白最开始就是从这里爬上火车,现在,他又坐回了这里。
他不敢上前,桓修白明显精神状态不太对,如果贸然拉他过来,不排除对方会因挣扎而将他也直接拖下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