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类聒噪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这几月除了闻不凡和桑宿,他还没跟第三个人说过话。听见对方问,也不管他是敌是友,顺嘴就答:“我叫尧白。”
黑影静了静,说:“谁问你名字了。”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黑影把自己缩成一个不规则的球,比方才沉闷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不知天高地厚的鸟精,滚。”
说完尧白只觉一股力压兜头而下,翅膀像是灌了千斤金石再也伸展不开,整只鸟连同那团黑云齐齐朝下坠去。
完了,尧白紧闭着眼心狂跳不止,这脸贴地的姿势摔下去脸还能看吗。他没得及想法自救就被一股气力拦在半空,同时,不远处的黑影发出一声震天怒啸,还是那句:“你谁?!”
当然没人回答他,闻不凡不话痨。
许是新鲜的人气近在咫尺,黑影逐渐躁动狂暴,周身的邪煞气翻涌不停。闻不凡静静站着与他对峙。他身侧飘着流云,和对方稠墨一样的黑雾对比鲜明。
“此是人界,不能大兴术法。”闻不凡看着黑雾,淡淡说了一条人人皆知的六界准则。
黑影装傻,“这是哪的规矩?”
闻不凡诲人不倦:“六界的规矩。”
黑影大概没遇上过这号的。通常不动手也不动嘴上来就讲道理的人要么是不能打的小废材。要么就是不能打还放不下身段骂浑话的大废材。
可眼前这人的功力显然不是废材。
“去你爷的狗屁!”边上的尧白只觉脑中似有一口斗大的铜钟猛地一撞,然后就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缠斗在一起。瞬时云海逆流,妖风大作。
城里的凡人虽看不见两人正在矮空斗法,但却能看到一朵不寻常的黑云压在上空。地上雪花飞卷,沿街小摊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惊呼和尖叫顺着风灌进尧白耳朵。
他看了一眼正胶着的两人,闻不凡似乎正把黑影往远处引。那黑影却也不笨,想尽一些办法都要往城里来。忽然,尧白看到那影子以诡异的姿态伸展开来,身形暴涨,模样像是一条大蛇。
那蛇的身躯壮实异常,腾身在黑雾里翻上翻下,身形依然没有停止长大。
尧白骇然瞠目:这哪是蛇,分明是条龙!
那龙朝天连声狂啸。尧白心叫不好,不假思索朝一片混乱的城中扑去。蛛网似的闪电几乎擦着他羽尖腾腾而过,尧白使出浑身力气还是赶不及——广厦高楼如同泥塑的壳子一般顷刻倒下,眼看城下乱石飞走,哭声震天。烟尘敝目,尧白在间隙之中望见一道小小的,异常熟悉的身影。作祟的黑雾将地上行人一个个卷走,那孩子躲在狭小的巷道里吓得嚎啕厮叫。
他不知道为什会这样,自己只是出门来买山楂糖吃。因为明日就要去外祖家了,走之前他想最后再吃一回最爱的山楂糖。
红红的山楂还在糖汁里滚,下一刻整个摊铺就被卷上天,混热的糖水落在脸上,霎时就把他烫哭了。接着就看到更恐怖的一幕:数不清的闪电带着“刺啦刺啦”的声响罩在头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到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嚎哭。那闪电像是大蜘蛛的脚,把地上的人一个个勾上去。他仰头看着天上,飞虫似的人在乱转。一声惨嚎之后便像叶子似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