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戴罪立功,将知道的事全都告予尊上。”她眸中微动,神态又极是矜婉娇弱,“敬山君与鬼祖暗中密谋,想要背叛魔界,计划已久。当初他想挑拨魔界与仙界的关系,令鬼祖坐收渔翁之利,才让我偷偷取了尊上的血。”
她渐渐地不再用“属下”自称,语气还像是当年那个温婉的师姐:“我知道尊上刚刚重返魔界,一心只为魔族着想,不愿看到那些乱臣贼子。”
“所以我愿意辅佐尊上,为尊上铲平内忧。”她善解人意地望着宝座上的男人,“旁人也许不知,我却知道。尊上并非残忍,而是胸怀大志,您今日这番行事,正是想要振兴魔界,令我魔族兴旺太平,不是吗?”
兴旺太平……
郁承期眸中微不可查的暗了暗。
的确。这是顾怀曲的要求,他希望自己好好统治魔界,希望自己能让两界放下恩怨,再无纷争。
魔界无主多年,有异心的大有人在,他今日杀那些臣子,还远远不够……
“正好如今仙主已死,魔界少了一个心头大患,想必等尊上归复了宫中人心,踏平仙界,也是迟早的事。”魏雪轻尚不知昨日郁承期闯入山海极巅一事,话说出口,竟有几分天真。
郁承期眼眸眯了起来。
指尖摩挲着那枚手环,居高临下地瞥着她,寂静之中,连烛灯燃烧的声音也万分清晰,没来由的……让人有种置身炼狱等待审决的意味。
半晌过去,那张薄唇终于缓缓开了口。
“好啊。”
他幽冷道:“你还知道敬山君多少秘密?改日,我们好好谈。”
魏雪轻脊背稍稍松懈,终于松了口气,额上已经浸满了细密的冷汗。
勉强笑了笑:“好。”
……
这日夜里,郁承期做了个梦。
他梦到魔兽涌入仙界时,山下燃起的熊熊大火,滔天烈焰,魔兽嘶吼。
顾怀曲被锁链困在冰冷的石室里。
而他在后山漆黑的野林中,剖挖着那只名叫“小七”的猫的尸体。
他从高楼坠下去的那一刻,烈火焚烧了他的肉身,灼心蚀骨的疼将他整个吞没。
画面一转,是顾怀曲站在熔炉前。
同样的灼热,同样的烈火。
同样的……疼。
郁承期骤然从梦魇中惊醒。
胸膛剧烈起伏,缓和了半晌,才惊觉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纤长细密的眼睫下,竟是一片湿润。
他闭了闭眼,锋锐的眉狠狠蹙紧,侧身蜷在空荡的床榻上。
接连数日,他的梦里都是顾怀曲。
有时会梦到顾怀曲身投熔炉,有时又会依稀梦到当年事,有时从梦里醒过来,浑浑噩噩地仰靠在床边,望着这座奢靡清寂的大殿,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想到的还是那些少年往事。
……
郁承期到现在仍记得初入宗门的那天。
他是个在世间最污脏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出于大宗仙长对他的怜悯之心,有朝一日竟也能伪装成人样,有与那些仙门世家的贵族子弟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