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贺轻侯面色微讶,又看了眼那柱香——香已经燃尽了大半,只剩拇指那么短的一截。

他张口想劝:“尊上,您……”

郁承期已经背对着众人,割破了手指。

贺轻侯喉咙动了动,索性只道:“您要快点回来。”

看着那男人沉默而挺拔的背影,固执己见地将血滴在聚魂鼎中,身形缓缓、缓缓地消失在了阵光里。

……

郁承期知道,顾怀曲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至少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他坠入阵法无尽的黑暗里,眼前的浓雾散尽,呈现出的是那座万年不变的,清冷寂静的让清殿。

他推开门。

殿里的纱幔随着涌入的风微微翻动,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风从指间轻轻滑过,镜花水月般的如梦似幻。

郁承期走入让清殿,目光一眼便定住了。

他看见顾怀曲正安然的睡在床榻上,面朝外侧躺着,睡颜柔和又安逸。

那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纯白的衣襟松散半敞着,深处的锁骨流畅纤细,墨色青丝如柔滑的绸缎般,在暖阳下微微泛着光。

就像无数次梦里所见的情景一样。

“师尊……”

郁承期喉间滚烫,嗓音都因此而发颤。

他缓缓半跪在床前,很近很近地看着那张脸,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像要把人刻进骨子里。

顾怀曲沉睡着。

对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师尊……”郁承期低哑着嗓音,想伸出手碰一碰他的脸颊,指尖却穿了过去,立刻如被烫着一般,紧紧缩了回去。

良久,阴郁悲沉地道:“徒儿好想你……”

郁承期半靠在一旁,指尖碰到了被阳光晒得微暖的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真真切切、确实存在的,只有床上的人是一缕虚无的魂。

他不傻,他知道贺轻候的召魂失败了。

面前的顾怀曲,恐怕只是完整魂魄的三分之一,残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事到如今,他已经什么也不希望。

只想再对他的师尊说说话。

境中的阳光很暖,床上的顾怀曲和从前一样好看。

郁承期垂着眼,眼睫竟有些湿润,只小心地拉着他的一点被角,低哑自嘲地对他诉说:

“师尊……对不起,弟子好傻。”

“我那时明知道师尊那么好,可见到师尊讨厌我……我竟还是忍不住会恨。”

他沉沉地闭了闭眸,喉结苦涩地滚动。

“我是天生劣骨,从来配不上做您的弟子。我甚至从来没有信过那句殿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