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轻侯面色微讶,又看了眼那柱香——香已经燃尽了大半,只剩拇指那么短的一截。
他张口想劝:“尊上,您……”
郁承期已经背对着众人,割破了手指。
贺轻侯喉咙动了动,索性只道:“您要快点回来。”
看着那男人沉默而挺拔的背影,固执己见地将血滴在聚魂鼎中,身形缓缓、缓缓地消失在了阵光里。
……
郁承期知道,顾怀曲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至少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他坠入阵法无尽的黑暗里,眼前的浓雾散尽,呈现出的是那座万年不变的,清冷寂静的让清殿。
他推开门。
殿里的纱幔随着涌入的风微微翻动,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风从指间轻轻滑过,镜花水月般的如梦似幻。
郁承期走入让清殿,目光一眼便定住了。
他看见顾怀曲正安然的睡在床榻上,面朝外侧躺着,睡颜柔和又安逸。
那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纯白的衣襟松散半敞着,深处的锁骨流畅纤细,墨色青丝如柔滑的绸缎般,在暖阳下微微泛着光。
就像无数次梦里所见的情景一样。
“师尊……”
郁承期喉间滚烫,嗓音都因此而发颤。
他缓缓半跪在床前,很近很近地看着那张脸,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像要把人刻进骨子里。
顾怀曲沉睡着。
对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师尊……”郁承期低哑着嗓音,想伸出手碰一碰他的脸颊,指尖却穿了过去,立刻如被烫着一般,紧紧缩了回去。
良久,阴郁悲沉地道:“徒儿好想你……”
郁承期半靠在一旁,指尖碰到了被阳光晒得微暖的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真真切切、确实存在的,只有床上的人是一缕虚无的魂。
他不傻,他知道贺轻候的召魂失败了。
面前的顾怀曲,恐怕只是完整魂魄的三分之一,残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事到如今,他已经什么也不希望。
只想再对他的师尊说说话。
境中的阳光很暖,床上的顾怀曲和从前一样好看。
郁承期垂着眼,眼睫竟有些湿润,只小心地拉着他的一点被角,低哑自嘲地对他诉说:
“师尊……对不起,弟子好傻。”
“我那时明知道师尊那么好,可见到师尊讨厌我……我竟还是忍不住会恨。”
他沉沉地闭了闭眸,喉结苦涩地滚动。
“我是天生劣骨,从来配不上做您的弟子。我甚至从来没有信过那句殿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