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止川慢慢走回府,推门进去,府里一片黑压压的沉郁之色,没有一点灯光。
从西边的后院传来一大股臭味,催得人几乎作呕。
在银止川不在府中的这段时日,他父兄的棺椁也就这么停在了西院。
无人看管,也无人过问。
银止川走到西院,慢慢靠近。
上头乱七八糟,有被人从外头扔进来的菜叶子,臭鸡蛋,腐烂了的蔬果……
污迹斑驳地黏在棺椁上,甚至还有干涸了的粪水痕迹。
银止川站在那儿半晌,摸着棺椁,缓缓地蹲下了身,哭咽起来。
这是他少年意气,风流血性的兄长。
在世人眼里,他们是弃城不顾的逃兵败将,死不足惜。
但是在银止川眼里,他们是教过他枪法的二哥,做饭很好吃性情温和的大哥,还在等心爱的姑娘回信的四哥,期盼着何日归家,死时都没有十八岁的六哥……
银止川在漆黑无人的黑夜里,就这么一面哭,一面把父兄的棺材都洗刷干净,再送他们下葬。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拿起过枪。”
银府的密室内,银止川轻松扯出一个笑,说道:
“这世上,已经无人值得我为他提起枪了。”
那些曾经对他们和善尊崇的百姓,出征前还送来瓜果蔬菜的街坊邻居,在从来战无不胜的镇国公府吃了败仗之后,就弃他们如敝履。
银止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转变态度,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相信他吗?
还是说他们敬仰的从来都是战无败绩的战神。一旦不符合他们的预期,纵使有隐情也活该被抛弃。
“止川,从你让我帮你查你父兄的事开始,我就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
在银止川对面,坐着的一个落拓剑客模样的男子道:“你要给你的父兄一个交代,但你更要走出来。”
“不要再自甘堕落下去了。”
“自甘堕落?”
银止川笑道:“我没有自甘堕落,我现在就过得很好。”
在沧澜战败的风波过去后没多久,银止川消沉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他又回到了星野之都的纨绔堆中,甚至开始和他们逛起了烟柳巷子。
银家,镇国公府,依然是星野之都响亮有名的世家贵族。
银止川也重新穿起了风流放浪的银袍。
——好似什么也没有变。
银家失城却不被分毫责罚的事实,甚至令民间传出了许多不知来源的传闻。从前玩得好的公子哥儿们,都不由自主开始看银止川脸色说话。
姬无恨望着好友似笑非笑的眼,轻叹了口气。
他不会放弃的。
姬无恨想,就如从银止川请求朝廷彻查父兄的事无果后,他就开始自己查。
他不信兄长父亲会做逃兵,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