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磨坊灯火昏黄,阿兰手持木槌,站在一口大酱缸旁,神情专注。
苏晚晴亲手启动节拍器——那是一块乌铜打造的摆锤,曾藏于谢云书贴身衣袋,染过血,也载过命。
此刻它滴答轻响,节奏稳定如心跳。
“哆哆哆咪咪。”苏晚晴低声念出音符,眼神锐利,“五拍,子时集结。”
阿兰抬臂,木槌落下。
咚——咚——咚——咚——咚!
五声清脆,敲在酱缸边缘,震动顺着地下铜管如涟漪般扩散。
小蝶猛然睁眼。
他感受到了。
那不是声音,是大地深处传来的搏动,规律、坚定、带着某种古老而熟悉的频率——就像母亲怀胎时腹中的律动,就像春耕时犁尖破土的节奏。
他在泥地上划下五道刻痕,动作坚决。
随即,他点燃一支绿色火把,火光幽微,在夜色中一闪即逝。
十里外,三村民兵依令披甲整队,刀刃出鞘,箭矢上弦,悄然向京西仓外围山坳集结。
而在敌营方向,一座荒废茶棚孤零零立在官道旁,檐下灯笼摇晃,映出两个巡兵懒散的身影。
忽然,一阵轻快的小调随风飘来,哼得不成调,却是那首人人皆知的《锄头敲罐歌》。
一名巡兵嗤笑:“又是那破曲儿?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另一人打了个哈欠:“泥腿子就会这几嗓子,吵什么劲。”
两人谈笑间,并未注意到,茶棚角落,一抹素影悄然退入夜色。
兰姑师妹抿唇一笑,指尖轻抚袖中密谱——那上面,记着下一夜真正的旋律。
黎明前的风,带着江水的湿气与泥土的腥味,在镇口盘旋。
鼓儿词老艺人拄着竹杖,披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领着七八个半大孩童缓步走来。
他们身后拖着一串叮咚作响的陶铃——那是农信坊特制的调音器,挂在孩子们腰间,每一步都踏出微妙的共振。
人群渐渐围拢。
“各位父老,今儿唱点新鲜的!”老艺人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漏进晨风。
他猛地一拍铜钹,声如裂帛:“五月麦黄喂战马,犁沟底下藏刀匣!”
童声齐起,清亮高亢,像一把利刃划破沉雾。
街边卖豆腐的妇人拍手笑:“这调子俏皮!编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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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的老汉捋须点头:“麦黄喂马,倒也应景。”
几个巡兵倚在茶棚柱旁,打着哈欠,嗤道:“又是那些泥腿子的打油诗,唱给牛听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