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停在图纸边缘,墨线勾勒出的火药室轮廓与他记忆中的计算值相差一丝。他抽出尺规,重新测量,数值再度确认——大了1.8厘。这个误差看似微小,却足以让火药燃烧压力超出枪管承受极限,一旦点火,必炸无疑。
他未动声色,将图纸轻轻放回案面,目光扫过工坊登记簿。三日前夜班,赵三河签领此图,用途栏写着“校核铸造模线”。此人是李氏推荐的老匠,入坊三年,一向沉默寡言,从未出过差错。可偏偏就在藏书阁遭袭那夜,他借走了这份核心图纸。
陈墨合上登记簿,转身走入密室。墙上铁柜三层上锁,他取出原始手稿,逐页比对。线条、标注、比例,皆出自他亲笔,唯有这一页,笔锋略显滞涩,转折处多出一道补墨痕迹。篡改者试图模仿他的笔意,却未能完全掩盖临摹的破绽。
他唤来楚红袖。她进门时手中握着一册新制的图纸流转日志,封皮尚未题字。
“从今日起,所有火器图纸启用双轨制。”陈墨将篡改图纸推至她面前,“原件归档,副本标注阿拉伯数字编码,非经解码不得识读。图纸库封闭,三钥分置保险柜,开启需我、你、慕容雪三人同时在场。”
楚红袖翻看图纸,目光落在补墨处。“他们不只想窃取,还想毁掉。若按此图批量铸造,第一批火枪列装时,就是炸膛之时。”
“所以不是误笔。”陈墨道,“是精准破坏。”
楚红袖取出登记簿副本,调出赵三河近三年的工录与账册。其子在李坊务农,每月初七,赵三河都会向城南药铺汇银五钱。她指尖停在“初七”二字上,与周文昭取信日完全重合。
“不是巧合。”她低声道,“是同一套联络体系。”
次日清晨,楚红袖命人将一枚特制墨锭送入锻炉组。墨芯嵌有磷粉显影剂,遇热不化,却能在特定药水浸泡后浮现使用轨迹。她未告知赵三河,只按例发放。
工坊内,赵三河接过墨锭,习惯性摩挲片刻,放入绘图匣。他今日任务是绘制“破军”枪管冷却曲线图,属二级密件,按规不得带出工区。
他伏案勾线,笔锋沉稳,图纸完成交至登记处。值班匠人查验无误,归档入库。
夜半,工坊外围竹制水位警报器突然鸣响。陈墨披衣而起,直奔锻炉区。火光从赵三河住所的灶膛缝隙透出,灰烬正随风飘散。
慕容雪已率人封锁院门。灶膛内残火未熄,她命人扒开灰堆,挖出半张未燃尽的图纸。边缘焦黑,但关键尺寸仍可辨认——正是“破军”火药室容积修改部分。她取出鼻烟囊轻嗅,松烟墨中混有李氏特制香料的气息,这种墨只在李坊宗正司内部流通。
赵三河被押至审讯室时,双手微颤。他未否认图纸出自他手,却坚称只是“校正误差”。
“误差?”陈墨将原始手稿摊开,“我画的是三寸二分,你改成了三寸四厘。这个尺寸,会让膛压超出极限两成。”
“我……我以为是笔误。”赵三河低头,“有人让我改的。”
“谁?”
“李府管家。”他声音发涩,“他抓了我儿子,关在药铺地窖。说只要我按图修改三处关键尺寸,便放人。”
“哪三处?”
“火药室、膛线起始角、枪管壁厚。”赵三河闭眼,“我都改了。副本藏在织坊东墙夹层,还有两张交给了炉头张老四和淬火匠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