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赵立新的车队缓缓驶离了青龙镇政府大院,卷起一阵尘土,仿佛也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紧张。
直到那两辆黑色的帕萨特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整个院子里才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腾。
“赢了!这次咱们青龙镇可是出大名了!”
“全县推广!还要抄咱们的作业!这话从赵县长嘴里说出来,分量可太重了!”
“还不是多亏了江主任!江主任,您就是我们的福星啊!”
镇长李卫国红光满面,激动地在原地踱步,他一把抓住江澈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仿佛在摇一棵摇钱树。“小江!不,江主任!好样的!你可真是我的卧龙凤雏啊!今晚,今晚我私人掏腰包,全镇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去镇上最好的馆子,庆功!”
周围的同事们纷纷起哄叫好,一时间,江澈成了绝对的中心,被无数赞美和敬佩的目光包围。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澈,脸上却挤不出半点喜悦。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具疲惫的躯壳无情地抽离。卧龙凤雏?那不都是英年早逝的主儿吗?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像条咸鱼一样躺下,睡他个天昏地暗。
县长那句“就让这位江澈同志亲自来写”,如同紧箍咒一般,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写经验材料?
还要在下周一之前交到县长办公桌上?
这比让他通宵种地还要命!
江澈的内心在哀嚎,脸上却不得不挂着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应付着李卫国和同事们的热情。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吹得越来越大的气球,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充满了爆炸的恐慌。
就在这一片喧嚣与喜悦之中,只有一个人,站在人群的外围,沉默不语。
镇孙大海。
他没有像李卫国那样喜形于色,也没有参与到众人的欢呼中去。他只是背着手,站在一棵梧桐树的阴影下,目光如炬,穿过攒动的人头,牢牢地锁定在江澈的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充满了探究、震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在孙大海的视角里,他看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看到,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江澈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激动或得意,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平静中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了然。
那不是通宵劳作后的身体疲惫,而是一种运筹帷幄、大功告成后,精神高度紧绷后松弛下来的疲态。就像一位棋道宗师,在下完一盘惊心动魄的对局后,看着棋盘上已成定局的胜负,一切尽在掌握,再无波澜。
孙大海的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进行着一场风暴般的推演。
一开始,他也和李卫国一样,认为江澈提出这个“减压生态角”的点子,只是一个应对检查的“奇招”,一次无心插柳的灵光一闪。
可现在,当他将整件事从头到尾串联起来,每一个细节都放在放大镜下审视时,一种让他脊背发凉的猜测,渐渐成型。
这个江澈,他真的只是在“无心插柳”吗?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