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布条轻轻飘舞,同时飘舞的还有他早已发白的两鬓,这一刻,油尽灯枯的大明和它最后的臣子,在血与火之中慢慢走向塌陷的废墟。
另一边。
一间民房里,孙传庭站在堂屋里,他看着面前的神龛,墙壁上贴着发黄得快脱落的红纸,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那神龛上此刻还燃烧着半柱香。
反观他自己,赤膊上身,缠满绷带,满身映红的装束,不像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中进士的儒雅读书人,反而更像一个血与肉里滚出来的粗鄙武夫。
民房外,厮杀不断,硝烟味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哐当一声!
孙传庭将卷刃的腰刀,丢在神龛前的四方桌面上,然后整个人自顾坐在长凳上,面朝堂屋大门。
堂屋外阳光明媚,一棵桃树坐落在院子里的一角,开满了桃花,花瓣随着微风轻轻飘舞落地。
地面的青石板,铺满桃花瓣,花瓣上有着一个个血脚印。
咚咚咚……
院门被撞得咚咚作响,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摇摇欲坠的院门,在叛军的强势攻击下,轰然倒塌。
手臂捆着白布条的明军,手持武器鱼贯而入,没过一会儿,不大的小院里,人满为患,人挤人。
那棵开满桃花的桃树,因为人的不断撞击,下起了花瓣雨,那白里透红的花瓣,落在士兵们的盔甲上,刀剑上……
堂屋里,孙传庭端坐于神龛前,手臂绑着的绷带,此刻渗着鲜血,那血液顺着手臂汇聚到指尖,滴答滴答落向地面。
堵在堂屋外的士兵们,没有一个人迈过那道门槛。
他们看着坐在神龛前,赤膊上身,曾经自己的上司。
有士兵大声:
“大人,你就随我们一起起事吧!大明已经完蛋了,你救不了大明,你带我们不薄,我们真下不去手……”
然而。
孙传庭却是无动于衷,他正襟危坐立于那里,像一个不倒的雕塑一样,那一身文人傲骨,让他低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