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压抑的抽气声:“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第一次挑战。那些重复了七万多次的绝望,那些被背叛、被吞噬的痛,他全不记得。他每次睁开眼,都还是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带着最初的勇敢,干干净净地走进那场早就写好悲剧的试炼里。”

“我以为这样能让他轻松点……”他的声音碎在空气里,“可到头来,倒是我亲手把他推成了重复七万次的傻子。”

阿格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在寒风里快要熄灭的烛火:“可那次之后……他好像突然记起了所有。”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从晶体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眼神里的光全灭了,只剩下一片冷得像冰的疯狂。见人就问‘这是第几万次’,后来甚至……甚至对着训练假人挥剑时,眼里都带着要撕碎什么的狠劲,像变了个嗜血的疯子。”

“我和大祭司吓得连夜封锁了试炼室,”他的声音里混着浓重的恐惧与悔恨,“看着他攥着剑在房间里低吼,一遍遍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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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才明白……那些被抹去的记忆,早就在他骨头里刻成了疤。最后没办法,只能咬着牙,把和他相关的这些记忆,连同他那阵子的疯癫,全抹得干干净净。”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记忆凝晶的微光在空气中轻轻颤着,像在为那段被强行掐断的过往呜咽。

刻律德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刚才压下去的怒火像是被冰水浇过,骤然凝成了一片彻骨的寒意。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铁架,架子上的记忆凝晶发出一阵细碎的碰撞声,像是在应和他胸腔里炸开的轰鸣。

“你们……”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视线在阿格斯和满室晶体间来回扫过,最后定格在那颗最亮的晶体上,眼底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你们不仅让他重复了七万多次地狱,最后还要亲手擦掉他所有的挣扎?连他变成那样的原因,都要一并抹去?!”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却没再上前一步——那怒火里掺了太多无力,像一拳砸在空处,只剩下震得发麻的疼。

海瑟音指尖的寒意顺着神经爬上来,心里像堵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闷又沉。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却被她死死按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没说。她只是沉默地转向另一排记忆凝晶,指尖挨个儿抚过那些冰凉的棱面。

画面在她眼前碎裂又重组。

第156次,玄锋修斯浑身是伤地劈开黑雾,刚摸到核心的边缘,就被蜂拥而上的怪物拖进阴影,短刃脱手时还在不甘心地颤动。

第次,他在城邦议会厅里据理力争,转身时被身后淬毒的匕首刺穿小腹,倒下时眼里还映着政敌冷笑的脸。

第次,他背着药篓在森林里跋涉,脚下突然踩空,坠入布满尖石的深谷,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药篓里散落的、还没来得及辨认的草药……

一次又一次的徒劳,一次又一次的戛然而止。海瑟音的指尖越来越凉,直到触到一颗完全黯淡的晶体,才猛地缩回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刻律德拉的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压了下去,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但仍死死瞪着阿格斯,眉峰拧成个疙瘩:“所以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怎么样?”

阿格斯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我的愿望很简单。”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红痕,“我只想让他远离这些试炼,远离黑潮,远离所有需要他拿命去填的窟窿。让他像个普通人那样,晒晒太阳,种点花,哪怕忘了所有过往,只要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够了。”

满室的记忆凝晶在他话音里轻轻嗡鸣,像是在为这个迟到了太久的愿望,发出一声微弱的应和。

阿格斯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决绝:“我希望他能离开逐火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