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辰几乎是一路飙车回的公寓。性能卓越的跑车引擎在深夜的街道上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最终戛然止于市中心那栋能俯瞰整城夜景的顶层复式公寓楼下。他甩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踏入专属电梯，镜面墙壁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翻涌的墨色。

“砰——！”

沉重的实木门被他用近乎毁坏的力道甩上，巨大的声响在空荡、冷峻的客厅里炸开，回荡，继而陷入一片死寂。声控灯应声亮起，冷白色的光线倾泻而下，勾勒出以黑灰为主色调的极简风格装修，这里更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奢华，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胸腔里那股灼热的岩浆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烦躁地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扯住颈间那条价值不菲的丝绸领带，粗暴地向外一拉，丝质纤维发出细微的撕裂声。紧接着，他像丢弃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一样，将手机狠狠掼在意大利进口的绒面沙发上。机身与金属钮扣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屏幕瞬间炸开一片蛛网般的惨白裂痕，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他闭上眼，那几个画面却更加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放映，带着尖锐的倒刺，反复剐蹭着他的神经。

——第一幕，是手下发来的那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安静的会议室里，苏沫微微倾身，站在白板前，而沈言之就立在她身侧，靠得极近，手指似乎正点在她面前的资料上。照片里，沈言之的嘴角带着他那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意，而苏沫的侧脸，看起来那么专注。他们看上去……那么默契。

——第二幕，是他几个小时前拨出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最终传来的不是她清软的声音，而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重拨，回应他的只有同样的忙音。她挂断了他的电话，不，是直接关闭了与他联络的通道，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

——第三幕，也是最让他心如刀绞的一幕。他放心不下，驱车赶到她宿舍楼下，正好看见林浩提着什么东西快步上楼。不过片刻，苏沫的宿舍门开了，暖黄色的灯光泻出，勾勒出她穿着居家服的纤细身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见她抬手，似乎……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她侧身将林浩让了进去。那个男人进去了，门在他面前轻轻关上，将他，厉辰，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厉辰内心：沈言之……林浩……呵，苏沫，你身边还真是不缺“乐于助人”的学长！一个个都那么及时，那么恰到好处！我呢？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依靠？一遇到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瞒着我，推开我，然后转身去找别人？！

愤怒和嫉妒像被泼了油的野火，轰然窜起，疯狂地焚烧着他的理智。但在这灼热、喧嚣的怒火之下，更深、更刺骨的，是冰冷的失望和……一种被背叛的受伤。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相伴相知，共同经历的种种，他们之间早已筑起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坚不可摧的信任。他知道她独立、要强，所以他才选择在暗中，不动声色地为她扫清障碍，压下那些不堪的谣言，动用人脉追查设计图失窃的真相，生怕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和惊吓。

可他换来的是什么？是隐瞒，是撒谎，是逃避！甚至在他因为担心而焦灼地四处寻找她的时候，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关在那扇门后！

厉辰内心：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青梅竹马”？还是一个……在你需要时排在末位，可以随时被替代的可有可无的选项？

喉咙干涩得发紧。他大步走到嵌入墙壁的黑色酒柜前，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深褐色烈酒，拔开瓶塞，直接倒了大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冰冷的水晶杯里晃动，他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底，带来短暂的麻痹，却丝毫压不住心底那处空洞传来的、更深刻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