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梁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包间里的林以安,带着审视的意味。
林以安站在原地,看着父亲强颜欢笑的侧脸,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刚才被杨娜拉扯过的领带像一根无形的绳索,骤然勒紧了他的喉咙。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要在尊严和父亲的心血之间,做一个最残忍的选择。
出租车在夜色里平稳行驶,车厢内的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着林爸爸布满愁容的脸。他靠在后排座椅上,背微微佝偻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备注着“张总”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原本紧绷的肩膀立刻垮了下来,连声音都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平日里少见的讨好:“张总啊,是我,老林……您现在方便吗?想跟您打听点事……就是……公司最近周转有点紧,您看能不能先挪我点资金?就三个月,不,两个月!下个月一定还您……”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爸爸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嘴角却还僵着笑:“是是是,我知道您也难……没事没事,您忙您忙,打扰了啊张总。”
挂了电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林妈妈坐在旁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又着急,犹豫着开口:“孩子爸,要不……我们去银行再试试?之前不是说还有笔信用贷能申请吗?”
林爸爸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力:“早借了。上礼拜就去跑了三家银行,能贷的都贷了,可那点钱扔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还是填不平公司的窟窿。”他顿了顿,指节重重敲了敲膝盖,“供应商的款催得紧,员工工资也快发不出来了,再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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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车厢里的空气瞬间更压抑了。林妈妈别过头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眼圈有些发红:“唉……也不知道杨总那边,到底会不会投资咱们。刚才吃饭时他那态度,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提到杨总,林爸爸的脸色更复杂了。他望着车顶的灯光,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难了!那老狐狸精得跟个猴似的,没足够的好处,怎么可能轻易掏钱?今天饭桌上说了半天,他就打哈哈,一句准话都没给。”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在对自己说,“要是杨家真能拉一把……哪怕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们一眼,识趣地没说话。出租车继续往前开,将两人的叹息和车厢里的愁绪,都裹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推开家门的瞬间,客厅里的寂静比楼道里的黑暗更让人窒息。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线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沉重的沉默。
林爸爸脱了鞋就径直走向沙发,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坐垫里,却丝毫不见放松。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落出一支烟点燃,打火机的火苗在他眼底映出一瞬的光亮,随即又被升腾的烟雾掩盖。他不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灰缸里很快堆起了小山似的烟蒂,辛辣的烟味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呛得人眼睛发酸。
林妈妈没看他,也没看刚进门的林以安,只是默默地从储物间拖出几个大号整理箱,蹲在客厅中央。她打开柜子,将那些精致的瓷器、相框里的全家福,还有林以安小时候得过的奖杯,一件件小心地用旧报纸裹起来,放进箱子里。手指碰到冰凉的玻璃相框时,她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里一家人的笑脸,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林以安换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看着妈妈蹲在地上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沙发上沉默抽烟的爸爸,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妈,您干嘛呢?好好的收拾这些干嘛?”
林妈妈手一抖,裹着瓷器的报纸散了一角,她慌忙按住,转过身时眼圈已经红透了,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摇摇头,声音低哑:“没事……就是……先收拾出来放着。”
这时,沙发上的林爸爸终于掐灭了烟头,烟雾从他齿间溢出,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目光扫过这栋承载了家里十几年记忆的别墅,最终落在妻子和儿子身上,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现如今,只能把这栋别墅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