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被消防员拦在警戒线外，她的头发被汗水和烟灰黏在脸颊上，原本精致的衣服沾满了污渍，整个人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她就那样站着，目光死死盯着老宅的方向，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煎熬，她数着消防车的水柱喷了多少次，数着消防员冲进火场又出来了几回，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个小时后，火势终于被彻底扑灭，老宅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骸，断壁残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消防员们开始进入废墟清理现场，寻找被困者的遗体。杨婕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下意识地往前冲，却再次被拦住。“家属请稍等，里面情况复杂，我们需要确认安全后再进行遗体辨认。”消防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像针一样扎在杨婕心上。

又过了半小时，当第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来时，杨婕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知道，那里面可能就是杨娜。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杨国梁、戴安娜和杨家小儿子的遗体先后被抬出，每一次白布被掀开一角，露出焦黑的轮廓，杨婕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直到第五具担架出现，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上面，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这是最后一位了。”消防员轻声说，将担架放在空地上。

杨婕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拉开盖在遗体上的白布。当看到那张被大面积烧伤的脸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杨娜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皮肤皱缩、焦黑，原本灵动的眼睛紧闭着，嘴唇也因高温变得扭曲。可即便如此，杨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杨娜，是那个小时候抢她玩具、长大后和她针锋相对，却在最后时刻把生的机会留给她的杨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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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布被完全拉开的瞬间，杨婕的目光顿住了。她看到，杨娜的嘴角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笑容很浅，却异常清晰，仿佛在经历了这场毁灭一切的大火后，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怎么会……”杨婕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她想起杨娜在火海里喊出的那句“下辈子我们一定做亲姐妹”，想起她最后那句“抓住你唯一的幸福”，想起小时候两人其实也有过短暂的温情——有一次她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是杨娜像个小大人一样挡在她身前，虽然转头就抢了她的糖果；有一次她生病发烧，是杨娜偷偷把家里的退烧药塞给她，虽然理由是“你病了就没人让我欺负了。

那些被怨恨和争斗掩盖的记忆，此刻全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她突然意识到，杨娜从来都不是真的想伤害她，只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里，她只能用强势和尖锐来保护自己。她们都是杨家的牺牲品，只是杨娜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这一切，而她，则被杨娜推上了新生的道路。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杨婕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杨娜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怕碰碎了那抹来之不易的微笑，也怕面对这冰冷的现实。“你说要送我礼物，可我宁愿不要什么杨氏集团，我宁愿我们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吵吵闹闹，至少你还在……”

围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记者们也停下了拍照，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个蹲在遗体旁痛哭的女孩。消防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一张纸巾：“节哀顺变，我们会尽快处理后续事宜。”

杨婕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缓缓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杨娜的遗体，那抹微笑仿佛刻在了她的心里。她知道，杨娜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杨家的恩怨，放下了所有的痛苦和不甘。而她，也必须带着这份沉甸甸的“礼物”，好好地活下去。

“杨娜，你放心吧。”杨婕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会抓住我的幸福，也会替你看看这个没有杨家的世界。下辈子，我们一定做亲姐妹，做一对不用互相伤害、可以真正为自己活的亲姐妹。”

夜色渐深，救护车的鸣笛声响起，杨娜的遗体被抬上救护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杨婕站在原地，望着那片焦黑的废墟，心里五味杂陈。杨家的故事，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转身离开，脚步坚定，身后是燃烧殆尽的过往，身前是充满希望的未来——那是杨娜用生命为她换来的，崭新的未来。

杨婕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显然一夜未眠。看到杨婕满身疲惫、狼狈不堪的模样，母亲连忙起身，声音带着担忧：“婕婕，你昨晚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