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春花看着他们一张张冷漠的脸,心里像被灌满了冰水,凉得发疼。她知道,再跟他们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们早已把母亲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把自己的自私当成了天经地义。
她默默转身,走到供桌前,看着母亲的遗像。母亲的笑容依旧温和,却仿佛在无声地叹息。俞春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相框,声音轻得像耳语:“妈,我知道你委屈。放心,就算他们都不拿,我也会给你买块好墓地,让你安安稳稳地走。”
她擦干眼泪,转身走出灵堂。厨房的碗还没洗,亲戚们很快就要来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是她的脚步,比刚才更沉了些——原来有些亲情,早已在一次次的忽视和算计里,变得比纸还薄,比冰还凉。
午后的阳光透过灵堂的窗棂,斜斜地落在供桌的白菊上,却没驱散屋里半分凝滞的冷。俞春花刚把亲戚们带来的挽联贴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方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连衣裙,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花圈,站在门槛边,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方英是俞春花的女儿,自小没在外婆家长大,只是过年的时候回跟母亲一起回来,没怎么得过外婆的好。俞春花还记得,女儿小时候总盼着外婆能像疼表哥表弟那样,给她塞块糖、摸摸她的头,可每次得到的不是冷脸,就是一句“女孩子家,别总黏人”。外婆会把表哥的脏衣服留给方英洗,会把表弟爱吃的糕点锁在柜子里,却从没问过方英放学饿不饿、冬天手冻没冻裂。
“妈。”方英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她把花圈放在灵堂角落,目光落在外婆的遗像上,眼圈瞬间又红了。遗像上的外婆头发梳得整齐,穿着那件常穿的藏青色斜襟衫,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可那笑容在方英眼里,却远不如记忆里那般冰冷——此刻再想起那些被偏心的瞬间,心里翻涌的竟不是委屈,而是空落落的疼。
俞春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才发现方英的肩膀一直在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轻声说,心里也跟着发酸。她知道女儿心里的疙瘩,小时候方英跟表哥抢玩具,外婆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方英“不懂事”;方英考上重点高中,外婆没说一句恭喜,却拿着表弟的成绩单到处炫耀
可此刻,方英看着遗像,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素色的裙摆上。“外婆……”她哽咽着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以前总觉得外婆偏心,心里不服气,有时候还会偷偷跟她置气。”方英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可现在她走了,才发现那些气早就没了,只剩下想再听她骂一句、再给她洗一次衣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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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春花听着女儿的话,眼眶也湿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总为母亲的偏心委屈,总盼着能得到一点平等的爱,可真到母亲走了,那些委屈都变成了回忆里的刺,拔出来会疼,留在心里也会疼。
这时,里屋传来大哥的声音,喊俞春花去帮忙招呼刚到的亲戚。俞春花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在这儿陪陪外婆,我去去就来。”
方英点点头,走到供桌前,拿起旁边的香,点燃后轻轻插进香炉里。烟丝袅袅升起,模糊了遗像上外婆的脸。她看着香炉里跳动的火星,又想起小时候,外婆带着表哥表弟去赶集,她偷偷跟在后面,外婆发现后,却只是让她回家帮舅妈喂猪——那时候她觉得委屈极了,蹲在路边哭了好久,可现在想起来,却只记得外婆当时穿着的那件蓝色粗布衫,在风里轻轻晃着。
“外婆,您在那边好好的,别再总想着表哥表弟了,也对自己好点。”方英对着遗像轻声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灵堂里很静,只有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方英偶尔的啜泣声。阳光慢慢西斜,落在方英的素衣上,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那些曾经被偏心伤害过的痕迹还在,可此刻,在生死面前,都变成了心底最柔软的怀念——原来不管有多深的委屈,在亲人离世的那一刻,都会被浓浓的不舍和思念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