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连战十日,城头战鼓声逐渐苍凉,雪亮的刀锋失了光泽,战刀卷刃砸成了废铁,长矛断裂,箭矢用尽,城中数万平民百姓关门闭户以最后的沉默来迎接这片城池的沦陷,章鸿志站在城楼之上,热血沸腾,回首望去,城楼上残余的士兵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疲惫、不安、迷茫、愤恨、不甘,种种情绪在他们眼神中一一闪过,脏污遮去了他们苍白的面容,却从未遮挡他们为兵者的骨气,他们紧握自己的武器,即使到这山穷水尽的一刻,也毫无惧意,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正值年少,有的身经百战,有的不过初上战场,可他们的眼神一样,一样清澈而坚韧,一样不屈而不挠。
身躯残破,灵魂至死巍峨。
“父亲。”
章鸿志循声瞧去,章陵站在他身后,年轻的面容上有一道自额角蜿蜒而下的刀疤,他的儿子双十年岁,尚未婚娶,无愧国家,无愧百姓。
他朗声笑笑,人生至此,了无缺憾。
他抬手替章陵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君王死社稷,兵卒战沙场,“正衣衫,开城门。”
“父亲。”
章鸿志摆摆手,“我年事已高,愿做降将,保百姓无虞。”
他抬手,静静合在章陵手上,片刻后便笑了起来,“为父一生戎马,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足矣,足矣。”
“待我身故,满城便做了军俘,切勿妄动,静候时机,等明字旗扬起来,才是北境真正的生死决战。”
城楼之上,鼓声渐渐歇,号角呜咽,北风呼啸中的军旗纷纷撤下,换上了白旗,一城缟素,是丧城之殇。
章鸿志拂开章陵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下城墙,铠甲染血,满目风霜,白色方巾将微白的发高高束起,背脊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