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陛下费心,臣不想做惑君乱臣。”
“你……”你但凡有一点惑君的念头,我睡着都要笑醒。
秦恕含词不吐,顾长亭转身问道:“臣怎么了?”
秦恕跨步上前,将他抱起:“你身子弱,不宜久站,朕送你回泰和宫。”
顾长亭猝不及防,慌乱间攀住秦恕的脖子。
秦恕喜欢他的反应,柔和带笑:“朕听你的话,你也要适当奖励朕。肚里孩子看着呢,给朕留些颜面。”
顾长亭蹙眉垂下攀颈的手,将脸转到一旁。
秦恕软硬兼施得逞,感觉怀中人并非磐石,不可动摇。
秦恕送顾长亭回到泰和宫,安置好后并不离去。
他身高八尺,肩宽腰窄,自幼练习骑射,矫健似豹,浑身充满力量之美。
量身定做的皇袍将他的身型完美展现,挺阔的胸膛任何女人见了都想依偎,真正能依偎在此的顾长亭却视而不见,还嫌他挡了光线。
卧床无事,顾长亭便看书打发时间,枕边的卷册层叠摞着,都是治国安邦的典籍。
换个君王瞧见这场景,怕是要疑他有夺位的野心。
而秦恕偏还侧身让出天光,弯腰与他一起看书。
肩上发丝垂落下来,在顾长亭的眼角旁晃荡,温热的鼻息与醇冽的龙涎香气混在一起,扫拂脸颊,书上的字很难看下去。
“陛下处理完政事了?”顾长亭借着放书的姿势,避开秦恕的靠近。
秦恕站直,将碍事的几缕发丝向肩后抛去:“没有。前阵子把陈年旧案翻出重申,各地呈上的折子堆积成山,看得眼花。”
顾长亭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陛下勤政,乃万民之福。”
秦恕转目,咂摸意味,感觉不对:“我不该翻案?请老师指点一二。”
顾长亭挪动身体,坐直道:“陛下的决定,做臣子的不敢置喙,但作为帝师,我便多嘴说几句。”
“陛下借平冤之事,撤杀官员,惊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严惩勾结贪污之风的目的虽达成,可陛下有没有想过水至清则无鱼?贪婪自利乃人之本性,真要彻查起来,上下官员能留下多少?”
“你的意思是放任官员勾连地方豪强,欺压百姓?你忘了打压外戚豪强有多难?”秦恕对这番言论感到困惑,顾长亭的思想不该如此。
顾长亭摇头:“罪无可赦的贪官该杀,但陛下趁机铲除不合心意的人,强封直言谏诤的口,不是一个明君该做的事。杀伐太重,不利于国家安稳。若天下是一盘棋,陛下便是其中一位棋手,将每一颗棋子放对位置,物尽其用才能成为最后赢家。”
秦恕静默片刻,说:“老师教训得是。论治国,老师比我更有见地。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没考虑太多。”
“不,你深思过,以你的才智必然清楚利害关系,做出那样的事,你想一箭三雕。一为竖威;二为铲除藩王眼线,自然要牺牲无辜者;三为逼我出狱。”顾长亭声音下沉,这是他不悦的惯常表现,“你知我弱点,以天下为筹码赌我离不开,你赌赢了。从我接受拜相诏书的那一刻,你已经赢了。”
秦恕抿唇不语。
心有七窍的顾长亭果然洞察秋毫,可冰雪聪明的他偏偏感情迟钝。
沉睡时梦呓,一声声子逸唤得温柔绵长。
心中无我,怎会夜入梦中?
睡着给人希望,醒来令人绝望,从九天坠落黄泉的极致落差不过如此。
一番训导冷淡疏离,惹得秦恕心口发堵,不再久留:“朕回御书房批折子,你别太劳累,用完晚膳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