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殷盛乐提前刁难过,原想着要当众怀疑沈徽成绩,指责殷盛乐借身份之便给他漏题的庞御史现在也跳不起来了,谁叫殷盛乐字字句句皆是讥讽前朝舞弊成性, 又处处都捧着是因为皇帝乃圣明天子, 就天下读书人于水火之中, 断绝徇私舞弊之事......若现在再跳出去,是要说皇帝不圣明呢,还是要说皇帝徇私呢?

庞御史一开始想过自己最差的下场也不过是被七皇子打几个板子罢了,只要能叫所有人都意识到七皇子是一个何等暴戾的家伙,并且能为自己换来一个不畏强权的清名,那挨个打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殷盛乐的先发制人让他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庞御史的应对反而是将他背地里的那些小心思完全暴露了出来,更让他气结的是四皇子,明明说好了自己为他打头阵,他跟在后没接着把七皇子踩下去的,可四皇子呢?

一言不发。

庞御史算是看明白了,四皇子他只不过是面上说得好听,若事情出了差错,他绝对是第一个把自己摘干净的。

他藏下涵着怨恨的眼神。

四皇子也已经意识到庞御史此人今后怕是不能再为己所用了,心里正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再争取一下他的助力。

而殷盛乐则对这俩人心中的暗涌完全不在乎,他盯着一身红衣,面如冠玉的沈徽,感觉少了些什么,于是凑到皇帝身侧耳语几句,又抬起头来,冲刚刚换好了衣服前来谢恩的沈徽眨眨眼,比了个自己先走一步的手势。

沈徽一边听着杜绪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宣旨,一边在心中猜测殷盛乐要去做什么。

总不能又在重华宫外边放一整天鞭炮吧?

沈徽想起几天前铺满了红屑,宛如落花遍地的景象,成串的鞭炮声在耳边炸响,细碎的红纸在风中飞扬起来,落了二人满身,飘到发间点缀出喜庆的鲜红。

他想着想着,思路就飘远了。

沈徽是真的没有要成家的打算,不止因为父母那一代的悲剧,更是源于他自身常常能感觉到的一种,十分微妙但无法忽视的情感——无聊、无趣,他没法将成家,与妻子相处,教养孩子这几件事情放进自己对于人生的期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