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又说了些琐事,连楼下邻居家的小胖孙子都提到了两次,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起催促他结婚的事。
父亲见他久不出来,装作来拿东西到厨房里转了一趟,又去餐厅转了两圈,母亲这才偷偷笑着让他出去和父亲坐一会儿。
父亲从来都是严父,他甚至不记得父亲冲他笑过太多,除了拿回来漂亮的成绩单。记忆最深刻的是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次,父亲第一次轻轻揽了揽他的肩膀。
午饭穆淮章吃得很多,母亲一直在往他碗里堆菜,还和父亲喝了两杯。
等父母都去午睡之后,穆淮章摸出手机来,想给柴扉发条信息。但想着柴扉可能正在午睡,就没有打扰他,只是把两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
他和柴扉其实很少在微信上聊天,他喜欢听到柴扉的声音,文字的交流大部分只是不方便打电话时聊些日常。
尽管理智告诉他性取向的问题并不是他的错误,而父母也应当享有关于他未来的知情权,但负罪感仍然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压迫着、束缚着他。他像是酷夏里踽踽独行的旅者,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灼人地热浪之下,无处可藏。
他和柴扉之间寥寥的几句日常,似乎是他唯一可以看到的一丝阴凉。他唯有继续埋头苦行着,才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走到那处阴凉底下,获得一些救赎。
家里的电脑已经很老旧了,但还能打开,父亲起床出来时他正在半天卡在一个页面不能动的电脑前面艰难地回复邮件。
见父亲起床,他就关了电脑坐在茶桌前,等着父亲过来坐下。
父子之间哪怕生疏多年,也还是有默契的。父亲轻轻合上卧室门坐在穆淮章面前,等着他开口。
“爸,对不起,我是同性恋,恐怕没办法让您抱孙子了。”穆淮章还是道了歉,不为他是同性恋,是为了他个人原因却给父母造成了困扰。
父亲或许只是以为他会说不想结婚,要再等等之类的。穆淮章看到父亲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可能您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改不了。”穆淮章在官司场上强硬惯了,现在他也想换个和缓的方式,但他找不到,因为不管是什么方式,需要抛出来的事实都还是这样。
父亲还是没说话,但他拍了桌子,还把穆淮章刚刚泡好的一杯浓茶全都摔到了穆淮章身上。杯子也扔过来,砸在穆淮章身上,又摔在地上。
母亲被声音惊动,慌里慌张地走出来,见父子俩是这个样子,立时就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