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逍遥行(十)

虚竹本就挂心几位师叔祖、师叔并师兄等人,再经白苏劝说,越发动摇起来。且从私心来说,虚竹自小平平无奇,呆头呆脑,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少有人如此赞赏器重他,心底自然越发觉得白苏温和亲切,言语诚恳,便道:“施主言之有理,小僧去请示师兄。”

那带队师兄本对此事无可无不可,见虚竹建议出去寻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虚竹自觉被重用,认认真真地沿着白苏所指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

如此一来,按照虚竹乐善好施,慈济天下的性格,见到返老还童、不慎落难的天山童姥,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救人吧?但愿他与梦姑的姻缘线不会被斩断。

白苏舒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愧疚感少了许多。不想一转身看到段誉站在松树下,静悄悄地伫立在那里,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

“你怎么了?”

段誉怔怔回神:“师兄很喜欢虚竹小师傅吗?”

白苏沉吟片刻,“是,他是个很好的人,誉儿愿意的话可以跟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不,我不愿意!”段誉冲口而出道。

白苏没有料到他反应会这般激烈,哑然道:“啊,为什么……”

段誉意识到自家有些失态,惶急地否认道:“我的意识是,小师傅是出家人,想必不愿意沾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白苏反倒觉得惊奇:“哦,那也罢了。不过,誉儿,你紧张什么?”

段誉结结巴巴:“哪、哪有,师兄看错了。辛苦这么久,快些回去休息吧。”

催促着白苏离开后,段誉偏首看向身后那可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的大松树,但见树干上烙着一个掌印,足有三指深。

无崖子潜心修炼了七十年的功力,浩瀚如海,深不可测。段誉自继承以来,偶有难以把控不能挥洒自如之感,也实属平常,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方才那般失控,身体里仿佛不知从何处涌现一道声音,叫嚣着让他去破坏,去毁灭。

我怎么会变成如此可怖模样……

“公子!”朱丹臣几人找了过来,“咱们在这儿盘桓许久,是时候离开了,再晚王爷该担心了。”

离开?不,不可。

段誉抗拒道:“大丈夫应言而有信。我既答应了无崖子老前辈做他徒弟,替他杀了丁春秋,即便千难万险也要做到,怎么能临阵脱逃?”

朱丹臣道:“公子身份贵重,您一言一行皆关系大理皇室安危,之前不过是权宜之计。堂堂镇南王世子,怎可整日在江湖草莽间来往奔波。”

段誉一颗心全落在逍遥派,怎能割舍得下,“几位叔叔不必再劝,今时不同往日,我已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几位叔叔不必担心,快些回到父王身边,以免四大恶人再寻事端,等到丁春秋伏诛,我再去跟父王汇合。”

几人见段誉态度坚定,劝他不得,忧心忡忡地走了。朱丹臣有心就段誉对白苏过于亲近依赖的态度提点几句,又怕两人现在懵懵懂懂,本来什么都没有,一旦捅破窗户纸,反而助长非分之想。

唉,想王爷一生风流多情,红颜知己数不胜数,留恋花丛又清醒自持,怎么膝下独子竟成了矢志不渝的痴情种?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