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青木小学高昂的学费,能来这里就读的孩子非富即贵,别说是资助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读书,就是一口气资助十个百个也不在话下。
不过,孩子们到底年幼,还不太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有人犯懒不愿意抽选,也有人以为是在做游戏,抽完不知随手丢在哪里,惹得老师头疼无比。
许斯纯正在埋头看书,冷不丁的,一封雪白的书信飘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被哪个调皮鬼折成了纸飞机。
许斯纯捏起来看了一眼。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温暖灿烂的阳光洒进来,穿透了廉价的纸张,隐约有一只怪模怪样,虎头虎脸的小动物画像浮现在纸飞机的左翼处。
好蹩脚的画工,稚气未脱,简陋粗糙,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许斯纯有点想笑。
尽管许家大宅挂满了名人字画,其中不乏高价竞拍所得的收藏品,就连许斯纯书房里那些看似童稚的油画,其实也都来历不凡。
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另类的画。
许斯纯将纸飞机小心拆开,又将里面薄薄一页纸抽出来,展平,摊在桌上。
那纸只有巴掌大小,也不是写信专用的纸张,明显是从作业本上揪下来的一块,黄绿色,印着一条条直线,上面还有橡皮写过,又小心涂抹的痕迹。
字也写得很难看,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平均五个字里面就要有一个错别字,还有一些笔画较多的字用拼音替代了:
“不知名的哥哥jiejie,你好。你是成里人吗?老师说成里很piaoliang,每天都有饱饱的饭吃。玉米并子太更啦。哥哥jiejie可以昔我一块钱吗?乃乃的牙diao了,我xiang给她买软软的面包。我保正不tou吃哦……”
信的末尾,用铅笔画了一只小猫,傻兮兮地咧嘴笑着。
许斯纯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把饭形容成“饱饱的”,真实新颖又奇怪,不应该用美味的,丰盛的,令人垂涎欲滴的这些词语吗?
还有,玉米饼子又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既然都要借钱了,怎么只借一块钱呢,一块钱真的能买到面包吗?学校商店里最便宜的面包一块也要二十多块钱,爸妈从高级餐厅、甜点店带回来的那些,好像都是几百上千的。
许斯纯把那封信塞进了口袋里。
放学后,司机大叔照例来接许斯纯。走着走着,许斯纯忽然突发奇想,问司机大叔:“李叔叔,你吃过玉米饼子吗?”
司机大叔说:“吃过啊,小少爷不知道,老李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家里穷,弟兄姊妹多,爹妈都出去打工了,让爷爷奶奶帮忙照看。老人嫌我们吃得多,白面费钱,不舍得糟践白面馒头,就天天用自己家种的玉米面蒸饼子吃,嗨,那叫一个刮嗓子,吃完喉咙痛得说不出话。”
这位司机大叔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城里漂泊好多年,托着关系铆足了劲才来到许家当司机,对待工作一直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了话。以前,他对许斯纯始终客客气气,每天来往接送沉默得很,今天被许斯纯一问,许是勾起了对童年的回忆,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对许斯纯来说也是绝对新奇的体验,他听着司机大叔说那些往事,跟听故事一样鲜活生动,与许斯纯的人生迥然不同。
许斯纯来了兴趣:“那我今晚也要吃玉米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