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画猛地停住脚步,脸色煞白。
半盏茶后,庚桑画从秘洞崖刻走入更深的一个内嵌小洞。内嵌洞口极狭窄,他须猫起身子才能勉强通过,入洞后,洞内却别有洞天。
涓涓溪流声起初细小地起于岩壁,渐渐地,再走几步,他便可直起身子,脚下溪流也汇聚成了河,足可以泛舟乘槎。不时有水珠从头顶钟乳石幽幽地滴落,入洞越深,便越能感受到此处灵息美妙。
这一千多年,每逢朔夜,哪怕疼痛到浑身散架形同一条狗,庚桑画也从不曾主动走入这个洞内避难。哪怕他知晓此处水系灵气最盛!
这天下间也就只剩下此处了。
庚桑画赤脚蹚过灵气砭骨的溪流,一步步,走入更深的深深处。洞内渐渐地,波涌连天,仿佛有迷离的七彩幻光充盈于内洞四壁。
这七彩幻光也打上庚桑画如画的眉目。长眉似蹙不蹙,桃花眼儿微垂,看起来,他也像尊玉雕。
庚桑画终于走到了秘洞深深处的路尽头。
这座秘洞里,藏着所有历届白室山子弟们的本命烛灯。一盏盏,从炎道人开始,都是灭尽了的暗沉。只有他接任掌门后所捡来的弟子们以及他本人,烛灯还亮着。
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不愿主动走入深处的真正原因。
说是白室山藏灯处,倒不如说是一座只留给他这样的活鬼凭吊阳世的空坟。总有一日,他也会进入这座坟,他的烛火也会缓慢灭尽,空余满目阑珊。
桃花眼低垂,庚桑画目光从他自己的那盏灯错开,唇角忍不住勾起抹嘲讽的笑。
……笑容突然一顿。
庚桑画手指颤抖地轻轻抬起,薄唇痉挛般轻颤不休。不!他不能信。可触目却是那个他不能、也不愿意去信的景象,入目……是那个千余年来唯一搅乱了他道心的人的名姓。
是那个人的灯。
是那盏属于原胥的本命灯……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