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再三确认谢流水睡沉了,灵巧一跳,跃到他左手边,摸出自己肚脐处剩余的牵魂丝,跟谢流水小指上的丝儿绑在一起。
当晚,楚行云看到了谢流水做的噩梦。
眼前是一片高粱地,地里有一处交叠的身影。
小谢佝偻着背,在做农活,他瘦骨如柴,目光呆滞,约摸是十五岁,却没有一点曾经的少年意气,反倒像……天生弱智的痴呆儿,整个人木木楞楞,神情萎顿。
楚行云惊讶之余更觉难受,只见小谢在地里走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乍然间,撞破了别人的好事。
两个人,一男一女,像交'尾的蛾,紧紧缠在一起,白肉黏着红泥,直撞进视野里。
少年正值欲当头,本会红着脸,亮着眼,怯怯又切切地望着。可谢流水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惨白惨白,他咬紧下唇,定在原地,像被活活钉死的蝴蝶,孱弱地撑起蝶骨,翕动两翼,在尖锐的针头下细弱地挣着,仿佛撞了鬼般,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越抖越厉害……
最后,小谢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捂紧耳朵,慢慢蹲下来,把整个人蜷成一团,头埋在腿弯里,抖如筛糠。
他这副怪样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高粱地里的两人慌里慌张地钻出来,低眼一看,看到瘦弱的背脊,弓在那,微微起伏着,男子上前,把火柴人般的小谢提溜起来,那女子凑来一看,松了口气,接着又提起一口气……
“啪”,一记耳光摔在他脸上:
“你要是敢说出去!瞧我撕烂你的嘴!”
“嫂嫂,他一个哑巴,你叫他跟谁说去,赶快走吧!”
紧接着,谢流水被这嫂嫂带回家,楚行云进屋一看,都是陌生人,他的娘、妹妹,还有谢家那些人,都已不见,谢流水好似是被这一家人收留了。
那嫂嫂把门窗一关,帘一拉,掌一翻,指尖便吸了一只厚底的鞋,她蹿上来,拧住小谢,用鞋仔细地抽他:
“当初见你一身伤,怪可怜的,我才留了你!没有我,你哪活的到今天!你倒好,恩将仇报,偷摸声息地爬到地里去干什么!叫你看,看什么!管好自己的眼,小心明个儿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拿出去喂狗!”
小谢既不反抗,也不说话,甚至根本没有反应,只是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把整个人埋起来,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楚行云看得好难受,为什么要打小谢。十五岁的谢流水像结了茧的蚕,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说不听不反应,似乎与整个人世间都切断了联系,像一个生了怪病的孩子,不仅没人照顾,还要被人踩到头上欺侮。
他的十阳武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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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雪豹云5
眼前的谢流水太虚弱了, 不仅像个没武功的废人, 甚至像个病人,总屈蜷着,由着别人打骂。到了夜里,背弓成虾状, 不停地咳嗽, 一会发冷,牙齿打颤,一会发热,大汗淋漓,反复折腾, 轧到天亮, 起来喂猪,拎起一桶泥糊状的东西, 然后留一点的给自己。
楚云豹在梦里咕噜了两声, 想让小谢别吃, 他刚凑近, 忽然从桶口里望见一桌子精菜甜糕小花酒, 还散发着胭脂香气, 楚行云一怔,这桶口立刻变大,转瞬间将他吞噬。
他落进一处青'楼。
香腮度雪, 秋波暗送, 楚雪豹趴在房顶横梁上, 静静地看着,真是好一处温柔乡。
谢流水人模狗样地坐在那里,端着一盏酒杯,黑靴白衣,银线暗绣金丝描袖,穿的是贵气风流,只可惜脸不是本来的脸,不知又扮成谁,蒙了一层人皮`面具,脸色蜡黄,贼眉鼠眼,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周围一伙人推杯换盏,直唤他:“孙弟!”
小谢孙口里应着,一杯接一杯喝,楚行云仔细观察着他,这时候的谢流水彻底抽开了身量,估摸着有二十岁,杯觥交错,几壶酒过去,众人都半醉了,当即叫来姑娘,搂搂抱抱,趁酒行色,忽然,传来一声娇嗔,上首那位耐不住,直接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