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了吗?”城郊驿站里,林瑯呆呆地发问道。
察觉到这个少年的颓唐情绪尚未彻底平复,唐玉树拍了拍胸脯尽力想让气氛变好一些:“办妥了——你就别多想了哈,我算了一笔账:陈滩有家小的瓷器铺子,那天做火锅,我用的碗碟都是在那里买的,买两百多个也就一钱;还有个铁匠,锅和炉子都是在那里打的,拢共也不过二钱;还有桌子——你看我自己打的桌子,可比你们有钱人家用的差?十张桌子的木料不到一两银子也下来了——有我在,啥子不能做?!”
无精打采的林瑯将脸枕在桌面上,苦笑了一声。
——虽然和想象中精致堂皇的食馆完全不一样,可是……目前也只能先凑合了。合着到头来,所有事情还是要唐玉树一人包办,也不知道目前身无分文的自己,空有那些所谓“丰富的经商经验”不知道能值几个钱?
心情一时无法顺利好起来,可那厢唐玉树却热着头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咋个不开腔嘛!我跟你说——我们的馆子一定能开成!”
——“我们的馆子……”
——“一定能开成!”
“为什么?”林瑯倒是终于坐起了身,看着唐玉树问道。
鉴于“打赌林瑯会哭”这种事情,说出来定会遭他毒打一顿,想了想,老实巴交的唐玉树咬紧了牙关,只是笑得神秘兮兮却不知道拿什么话去搪塞。
却听得林瑯反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嗯!”点头点得无比坚定。
“我是贵公子。开个什么店,就算玩砸了一百两,一千两都算是小事,我随时都能回头,去继续过挥金如土的日子。你呢,你就不怕赔吗?你就不怕这馆子本就是我一阵心血来潮,过了劲头就会丢开吗?”
“怕。”唐玉树老实回答。
“那你凭什么相信我?”
“没啥子能凭的,就信你……不会诓了我。”
林瑯“噗嗤”笑出声来:“你真是傻子啊……你要是遇着一个心眼儿多的骗子,把你房子拐跑了,你估计都回不过神儿来。”
被下了“傻子”定义的唐玉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顾一个劲儿陪他笑。
“可惜我不能给你个保证——因为我也不知道这店能不能开成。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不会辜负这个店,不会失信于你。”林瑯吞了一口驿站简陋苦涩的茶水:“我很羡慕青秧——她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哥哥。为了她你有了不怕死的勇气,却也有了怕死的求生意志。我啊——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身侧拥趸无数有求必应,但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求得一份人心……”
驿站外匆促来往的车马声此起彼伏。
灌入堂中的风将林瑯的两簇龙须发吹动起来,露出那双单薄且清冷的眼睛。恍惚之间,唐玉树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从眼前这个锦衣少年的身体中消散——稚气,或骄傲。
即使知道这种变化终是必然会发生的,无可奈何的,成长。可唐玉树莫名地想要做点什么,好让这种成长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们拜把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