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不爱说话,狐狸倒是变了许多。他们得了烛阴的庇护,镜像世界无人不敬畏烛阴。狐狸不再吃不到东西,也开始细心地整理自己的毛发,外表逐渐和哥哥趋同。
后来眼睛成了他们身上唯一的区别,两只狐狸共享一双眼睛,哥哥的左眼嵌在弟弟原本空荡荡的眼眶之中。
狐狸意外地发现哥哥很喜欢一种花,那是别的世界不小心投影过来的一小片草地,那种话小小白白的,花开时在花茎上挂了一整串,说不是多好看,倒也不怎么难看。狐狸注意到哥哥喜欢这种花是因为他每次都蹲在那片草地等他,然后带着他去烛龙那里,或者两只狐狸蹲在池塘边上发呆。
哥哥在和烛阴商讨什么事情,狐狸一句也听不懂。哥哥也从来没有显露出对那些花的喜爱,一切都是狐狸自己猜的,有一天哥哥告诉他这种花叫风铃草,狐狸趴在地上,很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哥哥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闲话,于是一声不吭地蹲着,不再开口了。
他就是这样,无论弟弟说了几百遍“喜欢你”、“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也毫无触动。对于这个便宜弟弟一些占便宜的举动,比如用头顶着他的下颚用力蹭,或者用自己的9条尾巴缠住他的尾巴以致打上了死结,哥哥的表情也毫无波澜,不制止也不纵容。
狐狸也不怎么管他和烛龙要做什么,他觉得如果以后的日子都这样过,就很好。虽然镜像世界里的恶兽日夜都在期盼“门”的开启。
他也不关心什么是“门”,更不关心“门”通往哪里,虽然他是镜像世界里的住民,但这一切好像和他无关,直到烛龙第一次尝试着把“门”装在他的眼睛里。
狐狸痛得满地打滚,好像又一次被挖了眼睛,他凄惨地大喊:“好痛!好痛!哥哥救我!”
哥哥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阻止烛龙,“门”的安装整整持续了一天,狐狸感觉自己要死了,并不单单因为那种痛苦太过强烈,而是因为,哥哥完全不管他。
完全不怜惜他,也不安慰他,更没有叫烛龙停下来,他就这么舍得他这样痛,狐狸浑身是痛出来的冷汗,心想他再也不要认他了,谁认谁是狗。
狐狸终于得以从烛龙那里离开的时候,他的右眼眶也不再是空荡荡的了,那里被嵌上了另外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其实看不见东西,只有哥哥给他的眼睛能看见,狐狸不知道那有什么用,他已被折磨得神智模糊,拖着身体找了个山洞蜷在里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找到他,低下头舔了舔他头上的毛。
狐狸小声道:“走开。”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于是哥哥便默默地走开了。
狐狸觉得他更讨厌了一点,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讨厌。
等他捱过了那阵子痛,起身望去,哥哥正蹲在洞口,尾巴垂在地上,外面正斜斜地下着细雨,哥哥的身影映在淡淡的雨幕之上,他回过头,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痛苦的残余,他的身体微微地发着颤,眨眼间,他左眼的金色光芒闪了几下。后来的日子就像在做梦,双生九尾狐成了连接镜像世界和原初世界的门,狐狸到达了哥哥诞生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