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多。”贺栖洲跟着重复了一次,“这名字倒是吉利。”
辞年从怀里摸出麻绳,将屋顶固定好,利落的拍了拍手,一翻身跳了下来。他站在竹围栏前,熟练地轻轻一跳,身体便跃到了栏杆上,两条修长的腿随着微风轻轻晃荡,像极了他往日里赖在竹舍偷懒的模样。没等辞年邀请,贺栖洲也走了过去,与他并排着坐在一起,望着空中那轮似有光晕的银月。
小狐狸悠悠叹了口气:“我认识奶奶,也是快几百年前的事了。”
辞年为什么来到竹溪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按理来说,狐狸是机灵的,也是狡猾的,辞年自认为脑子转得还挺快,记性也好,这几百年间竹溪村的大事小情,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偏偏有关自己的,他总是记得断断续续。
也许这就是大英雄的舍己为人。辞年这么安慰自己。
但他记得,那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时期。
那时的他修为不足,身上受伤,体内灵力几乎散尽。没有灵力的支撑,他无法战斗,无法保护自己,甚至连维持现在的人形都做不到。竹溪山的苍莽竹林中,就静静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他好像死了,又好像还活着,说不出话,发不出叫喊,眼睛睁开时,分不清白天或者黑夜,眼睛闭上了,就是无尽的沉睡与昏厥,他都忘了自己到底被何人所伤,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只是醒来时浑身疼痛,熟睡时身体冰冷,无论如何思考,这都是一种难以驱散的煎熬。
直到那个初秋的傍晚,他再次睁开眼睛,墨绿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团温暖的火。
那一刻,他才真正醒来了。
视线里有一双蹒跚细瘦的腿,正慢慢迈着步子向他走来,刚恢复意识的辞年格外警惕,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小狗哼哼一般的呜咽声。听到他的声音,那步子迈得更快了,辞年心道不好,人类对狐狸大多抱有敌意,自己灵力全无,就算能保住命,也免不了要遭罪。
可正当他做好了张嘴咬人的准备时,鼻尖嗅到的却是一阵诱人的香味。许久没有吃过东西,辞年的眼睛都花了,这香味一来,他便觉得嘴里往外冒口水,心跳都跟着急促起来。香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辞年试着张开嘴,居然轻而易举的咬到了一块肉,已经做熟的肉还有些烫,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警觉地竖起耳朵,哪怕此刻这饭食里有毒,他也能全都吞下。
他毕竟是动物……可退一万步,就算是人,在饥饿至极的情况下,也会像他这样什么都不顾。
狼吞虎咽时,他突然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摸着他的耳朵,那动作很小心,也很温柔,仿佛怕弄疼了他,或吓坏了他。只是抚摸,一下又一下,摸得他耳根子麻麻痒痒,却很舒服。
肚子填饱,辞年终于撑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碧色瞳仁中映出了一个慈祥的影子。
那是一个戴着头巾的,头发花白的妇人,她正看着他,笑得格外温和。那双温暖的,布满了皱纹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便慢慢摸到了脖子,又摸到了脊背,顺着从头到尾的方向,轻轻抚着那打了结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