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很体面,也很善于交际,偶尔会受邀去参加上流人士的聚会,或者像打临时工似的四处去人家家里做家庭教师;没事干的时候就晃悠到码头上,找个地方坐下,远远地看着以撒弯腰扛着箱子来来去去,就这样打发一整个下午。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以撒问。
“不知道。”
“你猜怎么着,”以撒说,“你十岁的时候还会想着未来怎么报答我呢。”
“我也有挣钱啊。”泽维尔说。
“你教小孩儿赚的那一点儿?”
“做牧师挣的比这多不了多少。”
“不管做什么都得一步一步来啊,哪有一下子飞黄腾达的?”
“哎呀!别教训我了。”泽维尔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捂住了以撒接下来所有的絮叨。
这年年末的时候,以撒遭遇事故,被货物砸了一下,人倒没事儿,就是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一到阴雨天就痛得倒在床上直不起腰来。这一砸好像把他给打得瞬间老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几乎每天都在劳作,光是回到家好像就用光了他的所有力气,瘫在床上像一匹不堪重负倒下的老马。房间里渐渐开始弥漫起他不知节制地吸烟的味道。
像往枕头里塞满稻草一样,以撒被这些以后会早早害死他的东西填满了。他在透支未来支撑起现在的身体,但凡生活在底层,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泽维尔把以撒的变化看在眼里。
原本他总是不分场合地赶以撒去洗澡,现在,有时候看见以撒睡着了,泽维尔就用盆装了水,打湿毛巾,给他擦脸和身体。
比如这天,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泽维尔喊以撒却没人应,进房间一看,以撒手里勾着酒瓶,脸颊红扑扑的,歪在床头上打着呼噜。
泽维尔蹑手蹑脚走过去,坐在床边,听见呼噜声掩盖下、胸腔里颤抖的轰鸣。他给以撒捋开挡在脸上的头发,从中间挑出了两根白发,泽维尔低着头沉默片刻,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