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恩渊拿扇骨抵住眉心,清朗的眼睛被眼睑盖住，恍若睡着。

室内寂静，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皇上,微臣认为郑乔巧并非原来的郑乔巧,她存在上一世记忆,但绝非她说的只有一部分记忆。上辈子她曾经做过杀手,她曾以下犯上，她自命不凡,轻贱所有人，包括皇上。”赵恩渊缓缓称述。

润怀有着异于常人的洞悉力。

任何人，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一具骨骸，他都能观察到常人无法观察到的细节,得到常人无法认可的结论。

他的结论最终都得以证实。

李琰信任赵恩渊,信任他的忠心，信任从他口中说话来的任何话。

“郑乔巧语言挑（）逗微臣，想收服微臣做她的男宠。”赵恩渊睁开眼，清朗的眼眸竟染上一层委屈。

“咳。”赵恩渊说的话,李琰尚且能忍住不喷茶,但是赵恩渊突然睁开眼睛,李琰措不及防和赵恩渊的目光撞上,被他委屈的眼睛吓得喷出茶水。

赵恩渊半合眼睑，不管郑乔巧的灵魂年纪有多大,但是顶着四岁稚童的身躯挑（）逗他,他不仅被吓到了，还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接下来让郑合审讯郑乔巧。”李琰说。

他总有一种感觉，郑乔巧身上藏着更大,更匪夷所思的秘密，赵恩渊不愿半途而废，想一探究竟，李琰坚持换人审讯郑乔巧，赵恩渊和李琰僵持片刻，最终赵恩渊败下来：“是，臣遵旨。”

“皇上。”暗卫在门外说。

赵恩渊打开门，李琰问：“何事？”

“郑乔巧提出见赵大人，请赵大人给她安排住所，她要写改良后的晒盐方法，还要跟赵大人讨论袖弩，五箭齐发的弓（）弩，以及水泥，如何用水泥增强防御能力，和改善百姓生活质……量。”暗卫下意识看一眼赵恩渊，察觉到皇上眼里的温度下降，他慌张低头。

“不可解锁链，不可换住所，任何人不可靠近她，与她交谈，叫郑合去处理。”李琰的声音没有起伏。

就是这样，暗卫愈发畏惧李琰：“是，皇上。”

暗卫离去，李琰琢磨暗卫复述郑乔巧说的话。

生活质量。

这倒是一个稀奇的词语。

“带着记忆投胎转世？孤魂野鬼占据稚童身体？那她前世、死前绝不是前人，不属于本朝，润怀，你知道‘生活质量’属于哪个小国的方言吗？”李琰问。

“肥皂、水泥等，我们闻所未闻，或许她前世是我们的后人，带着那个时期的发明回到本朝。”李琰敢问，赵恩渊就敢天马行空答。

“皇上。”侍卫求见。

“又有什么事。”李琰和赵恩渊谈话，再一次被人打断，他有些生气。

“石花县薛捕头有事禀告，说已死的县令卖连绵重山，郑乔巧制造出水泥前，就有人买山，他猜测是郑乔巧提前知会他们买山，他恳请皇上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侍卫努力降低存在感。

李琰怒笑：“查，哪些人买山。”

“是。”侍卫退下。

仅用了两柱香，一份详细的名单呈递到皇上手中。

名单上有已死的县令，姚里正，郑家村族长，还有几位商人。

这些商人有的和皇商沾亲带故，有的一百多年前和京城世家同宗。

李琰把名单递给赵恩渊，赵恩渊快速浏览，说：“皇上，这些商人成长为大商人，日赚千金，您说皇商、京城世家恢复和他们来往吗？会给他们行方便吗？倘若皇商、京城世家支持他们，他们的买卖会做到何种程度？臣猜测郑乔巧事先通知他们买山，已经看到背后的利益，把商人推到大商人的位置上，帮助商人和皇商、京城世家恢复关系，她和皇商、京城世家自然密不可分。”

“朕的县令卖朕的山，朕的商人卖朕的石头，真妙，走，带上薛捕头，去看看他们把朕的山开凿成什么样子。”李琰下楼。

赵恩渊安排足够的人手保护李琰，便追了上去，始终落后李琰一步。

薛捕头被带来见李琰，他磕三个响头，小跑带路。

他们到了第一座山的山脚下。

有人把守山，他们刚靠近山，就有人窜出来驱赶他们。

赵恩渊一个眼神，就有人凭空跳出来，把看山的人拖走。

李琰进了山，赵恩渊的身体一直处于保护姿势。

一行人有惊无险下山，前往另一座山。

前面几座山有被开凿的痕迹，倒没有大规模破坏山里的植被。

当他们进入群山中心，听到乒乒乓乓开凿石头的声音，不往中间走，还真听不到声音。

赵恩渊挥手，隐藏在暗处的士兵走出来，冲进山里抓捕开山的人。

徐统兵跑过来禀告李琰，士兵控制住里面的人，李琰点头，进入山谷，其他人紧随其后。

站在山谷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青石板叠在一起，青石板与青石板之间是水泥，李琰点十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合力推一块青石板，青石板竟纹丝不动。

“谁雇你们？”李琰问。

长工被吓破胆子，集体盯着躲在人群中的胖老爷。

胖老爷叫石旺，他和京城兵部尚书石苌里曾同宗，他一直想和京城石家恢复联系，苦于没有机会。前段时间，郑乔巧找上他们，跟他们说水泥妙用，并且提醒他们买山，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忙抓住这个机会，买几座能够开采出青石板的山，找郑乔巧买了十石水泥，自己弄了十六车河沙，他带领长工住在山里，他监督长工开采青石板，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修筑防御墙，待防御墙有他两个人高，他找人测试防御墙坚固程度，如果坚不可摧，他就把此物献给石苌里。

石旺努力往人群里藏，徐统兵把石旺拎到前面。

石旺趴在地上，抖的缩成一团：“大，大人，草民是石苌里石大人的远亲。”

石旺想着地方官再大，也没有京城尚书大，他拿石苌里吓一吓三位大人，保全他的性命，和他的劳动成果，毕竟他指望防御墙和石苌里重新搭上关系。

“石苌里。”李琰说这个名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石大人是瑞王门人。”赵恩渊说。

李琰有了其他表情，开始瞪赵恩渊。

赵恩渊不敢继续开玩笑，正经说：“山谷四周的山是天然屏障，加上这些青石板做阻挡，山谷更加隐蔽，倒是练兵的好地方。”

“是练兵的好地方。”是练私兵的好地方，李琰冷哼一声，命徐统兵把人统统带回衙门，参与买山的人，一并带回衙门。

李琰、赵恩渊先行一步，薛捕头给徐统兵领路，抓捕参与买山的人。

沈满青乘坐沈柱的牛车回到沈家村，与此同时，薛捕头带领徐统兵前往郑家村抓郑家村族长，从沈家村村口经过，村民们认识沈柱的女婿，看到沈柱的女婿跟一群十分威武的官爷走在一起，跑到沈柱家告诉沈柱。

沈柱知道沈满青的计谋成了，他的女婿不用遭受牢狱之灾，赶紧催他媳妇杀鸡宰鹅，叫儿子打两坛酒，他到沈家请沈满青喝酒，先替女婿感谢沈满青，等女婿抽空，再提醒女婿请沈满青到酒楼吃一顿。

沈满青本来不想去，可是想到石头地，他就同意了。

“柱子，我到县里打听的事情和咱们地里的石头有关，你喊上当初和我们一起买石头地的人，都到你家，我和你们说说我打听到的情况。”

“行，你先去我家，我去喊人。”沈柱急忙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