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冀北是个城市。”吕嚣想了想又问。“胖子,在冀北很难生存吗?”
“一,冀北是你所在世界的代号。二,虽然这里只是个进步中的中级文明世界,但是关系网四通八达,没有一定人脉与社交关系,在这里很难生存。”张扬倒是难得叹了口气。“这种祖居或群居的方式,对于部分数据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他们往往要耗费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能量,才能混在原声世界的纸片人里,而不被发现。”
吕嚣似信非信。“这么说,我居然还能优于你们这些数据区?”
“某些方面,的确是。”教官唇角微勾,看向吕嚣笑了笑。“但你现在也不算是纯粹的纸片人了,大概是15-3给你链接了主系统,你现在大概相当于……呃,一根数据线吧!”
虽然是裹着条纹病房床单做成的长袍,但教官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人!长袍勾勒的细腰柔软,胸肌却也有的,长腿宽肩,漆黑含笑的丹凤眼眼尾总带着三分邪魅。
大概是看在他好看的份上,在他说这样粗鲁的话时,吕嚣也并没有当真生气。他只是有点不服气。“数据线?快充的那种吗?”
教官不解地挑了挑眉,随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先笑起来。“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吕嚣也勾唇笑,两片樱花唇总显得鲜嫩。“我从前不晓得为什么,很多事情,我都不晓得为什么,也许现在也不全部知道。你们以及所谓主系统的事情,我总是不清楚的,盲人摸象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怎样看我,更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个代号,叫冀北。至少现在你告诉了我,在你眼里,我是根数据线。”
如果当真要生气,他有太多的气要生了。比如当年他父亲的死亡,按照胖子说法,他父亲是属于被蓄意消除的错误数据。再比如他颠沛流离的前世,那时他总被人欺负,阿猫阿狗都能耍他、看他笑话,胖子养着他,大概就像是养着一只宠物。
直到死,他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个纸片人。
纸片人没有呼吸,没有家庭,一切存在感都只是大脑编织的幻觉。或许,就连他的那部分幻觉,都只是属于主系统某块电路板上的编程。
他不配存在。
前世他与张扬分手,他驾驶的越野车就遭遇了突发车祸。到底是不是预设好的结局,还是只要他敢反抗,张扬就会掐断电路板上他那段编程呢?
就像宠物不能反抗主人,他吕嚣同样也只是个被所谓系统豢养的纸片人,他不能反抗他的主人。
他不能,反抗张扬。
吕嚣讽刺地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微卷,睫毛梢仍滴落雨水。他说话时声音也像是浸泡着这场黑色的雨。
“这家青山精神病院的人冲下来了,要去交涉吗?”他低声问张扬。
吕嚣很少一口气说这样长的话,也很少暴露他的真实想法。从前两人同居时,寥寥几次事后相处,张扬总能见到他纤细脖颈内滚动着欲泣的委屈。前世吕嚣是个不折不扣的纸片人,苍白少年,对x事带着不正常的疲倦与厌弃。
记忆中最深的那个画面,是前世最后一次相处,吕嚣两条光.裸的长腿越过他,手中握着一支玻璃杯。卧室的门关得不严实,从门缝里他看见吕嚣仰起头,喉结滚动,咽下了一枚药丸。
“吕嚣张,”张扬死死地拽紧他胳膊,眼神里有着不寻常的焦躁。“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还是你一直都这样想的?”
吕嚣挣了挣,不悦地反问他。“想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们,现在还不离开的话,就得准备好怎么面对青山病院这些人的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