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叹道:“政务繁重,君主事必亲躬,难免力不从心,故而中书省虽然被废,渐渐却又组建内阁,且随着太平盛世的到来,代代君主日渐松泄政务,内阁又逐渐享有了丞相之权,事实上君权与臣职,历来都存在着较力,所以君主为了掣肘臣子,但又无法事必亲躬,便需要另外一起势力代为较力,有的时候是外戚,有的时候是宦官,共同点都是君主身边亲近的人。”

春归竟然明白过来:“这就是说,就算今上仁厚,且对祖父格外信重,但只要祖父谏言禁绝宦官干政,今上也会猜忌祖父另有居心?”

“也确然,就像不是所有的文臣都正直无私,并不是所有的宦官都奸险恶毒,而且相比外戚权贵,宦官纵然一时大权独揽,君主一旦想要铲除,并不至于引发逆乱。又比如现今的司礼太监高东,虽得今上信重,却不似童振之流,贪婪无度、陷构忠良,颇有两袖清风正直无私的气骨。”

可见制度的优劣,实在离不开君王的执行,弘复帝没有太祖、成祖那样健康的体魄,身体原因造成他无法事必亲躬,性格太过仁厚,也造成在肃改积蔽等等方面的优柔耽延,最要命的是在储位废立一事上的迟疑不定,导致社稷兴亡、天下安危未卜难测,现下看来是治世,说不定转眼又有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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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存余路

 但是关于隐患及忧虑,兰庭并不想让春归过多的承担,他替初闻国政俨然有些怔忡的女子再斟一盏温茶,攸忽间眉宇所含的阴霾便不见踪影,语气柔和下来:“辉辉若对史实时政心生兴趣,日后回了北平家中,闲睱时大可去垂云楼看阅典籍又或邸抄。”

春归心不在焉点了点头,立时又回过神来:“垂云楼?”

“是家中藏书的地方。”

“我可以去看阅典籍邸抄?不是说……我的意思是女范女则上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话虽如此,春归那双眼睛却分明饱含期待,一时间如同满天星光都在乌眸之中熠熠生辉。

她没有叱咤风云的野心,但因为父亲曾经的纵容,却对典故、时政又的确心生兴趣,总认为若真浅见无知,祸难临头时就会束手无策任人宰割,正好比当初母亲病危族人欺迫时,要若她真像那些闺阁女子满脑子礼法教条,非但听不明白纪夫人母子的出谋划策,也万万不能有那番破釜沉舟的决断。

内宅生活多么无滋无味,她也渴望有接触外界的一扇窗户。

“岳丈想来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嗤之以鼻吧。”兰庭眼看春归的神色,几乎失笑,眉梢于是舒展开来:“岳丈多少高知卓识,我这小婿虽大有不及,在这一点上,可幸所见略同,日后在时政要务等事上,倘若能闻辉辉的见解,指不定还能茅塞顿开,又闲睱时候,能与辉辉青梅煮酒,论一论古今英雄,何尝不是为房帏添一乐趣。”

这情话说得让女方完全没有娇羞的意识,春归但觉心花怒放,她从前就爱跑去父亲的书房读书,以为从此连这爱好都成了禁忌,忽然间就得“赦免”,就好像和过去的生活到底有了联系一般,让她对原本未卜的人生,终于有了一点确定的踏实。

可忽然又听一句:“只是关注归关注,辉辉到底是内眷,不用为外务纷扰过多忧愁。”

春归才得一惊喜,理智还在飘忽中,听这话不由一挑眉梢,稍觉郁闷。心说大爷到底还是对女子有些轻看的,大约这般宽容,只是为了日后相处时更多共同语言,免得她成日家油盐柴米、脂粉女红,听得两个耳朵都起了茧子不胜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