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的确是良久都没有动过画笔,此时装模作样在纸上勾画,一边儿听着渠出说话:“那日龚氏当回安陆侯府,立时便去见了安陆侯,我看着就觉出不对来,儿媳妇走了趟亲戚家串门儿,回家后理当是见婆母,但龚氏却是特意知会翁爹,侯夫人压根就不露面,似乎也不关注龚氏此行的收获。”
笔下勾出一株兰草,春归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安陆侯的形象。
或许是因为从兰庭口中先入为主的看法,春归第一次见安陆侯时,虽看他颇为和颜悦色但怎么也不能摆脱笑里藏刀的感观,这位少年坎坷,步步为营从叔父手中夺回爵位的“复仇者”,给人印象深刻的乃是一双利如刀锋的眼睑,但他的眼睛却并非特别细长,且还长常含着温和笑意。
安陆侯与老太太这双兄妹的容貌很有相似之处,但气度却截然不同,虽说上了年纪,安陆侯的身形却一点也不见臃肿,便是冲着人笑意蔼蔼时,也自有一种威不可犯的态势,说句公道话,如果春归不是有那先入为主的看法,应当承认安陆侯给人的感观更像是个铁骨铮铮的武将,而断非在功利场上机关算尽两面三刀的奸侫。
似乎也不应和自己的儿媳窃窃私语,理论妇眷之间的勾心斗角。
可事实就是事实,春归完全相信渠出的讲述,无论蹊不蹊跷吊不吊诡。
“更可疑的是,安陆侯似乎并不将龚氏当作子媳看待,允了龚氏落座,还特意请了几个儿子及他的长孙在侧旁听,龚氏的丈夫江六老爷,倒像个小媳妇般立在龚氏的座椅边儿。”渠出说到这里特意留心春归的神情,没见着作惊作怪的模样,她不由撇了撇嘴:“大奶奶越发会装模作样了。”
春归此时又再勾出一株兰草,觉着手腕有些发颤,暗暗抱怨今日冷嗖嗖的
北风,不满的搁了笔,看上去是凝神深思的模样,背着廊庑,实则漫不经心的低语:“上回我和龚氏交锋,就察觉她对安陆侯并无多少畏怕,否则也不会让你前去盯看了,今日听你说这场景,越发证实了我的猜测,表面上看来龚氏乃婢女出身,高嫁侯府子弟三生有幸,但实则上,这门姻缘获益者反而是安陆侯府。”
“这怎么可能?”渠出反而成了作惊作怪那个。
“姑娘接着说,我尽力给你一个解释吧。”春归莞尔。
“龚氏当着翁爹及几个大伯的面儿,说了大奶奶对她的顶撞,也说了她对大奶奶的不以为然,龚氏那些依据,无非老调重弹了,横竖认为大奶奶没有根基,光有一张脸迟早色衰爱弛,向安陆侯提议大无必要折节屈气的向大奶奶示好,我留意见,龚氏这样说时,她家相公立在一旁倒是连连撇嘴,余光在龚氏的脖子后头扫来扫去好几来回,不晓得对龚氏的脖子哪点不满意。”
春归回忆了一下龚氏的脖子,颔首道:“仿佛是短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