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在说谎,向知远盯着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舍得移开目光,却担心自己看得多了,会口不择言说些难以挽回的话。
“怎么不让他也到容市来发展?是和阿姨闹僵了还是……”
原栩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不和,只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我觉得在熟悉的环境里会让人更快恢复,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适应,恢复?
他的用词有点怪,向知远本来以为他的亲生父亲之前是出国或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但眼下看来,似乎更像是住院一类长时间与外界隔绝的经历。
“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向知远说。
称职的父母不会同意他这样草率又影响学业的做法,多半是没能说服父母,所以才吵了一架,打电话约他出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心里烦闷的时候总是想说点什么给人听,权当倒垃圾,他能理解,也愿意做这个坏心情回收箱。他并不赞同原栩的想法,但以他目前的立场,先暂时做个安静的听众就好了。
“我在容市没什么朋友,小艾他们算几个,你……也算一个,虽然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但要真走了,应该还是舍不得的。”
“因为和我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所以才能对我说这些,是不是?”向知远笑着说。
这些他都懂,就像姜宁从前因为他听不明白才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说过他听,原栩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几乎都能猜到。
被他直白地点破心中所想,原栩赧然地低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今天晚上我只会是个听众。”向知远道,“仅限今晚,到了明天,我会把个人看法都告诉你。”
“人不是候鸟,少有喜欢频繁迁徙的品种,大多数人都守着一个巢过完漫漫一生。我也不喜欢搬家,每次都有扔不完的东西,值得牵挂的人还会被留在身后——好在上次搬家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朋友了,所以倒也没有那么多不舍得的人。
“其实我很讨厌宁都。大街小巷和人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但那里始终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我爸爸出生成长的地方,是他大半辈子没能跳出的樊笼,我是不想回,他却是离不开。
“你可能永远不会体验到那种感受,很憋屈,很愤怒,但又对改变这一切无能为力。那时我年纪还小,想到的对抗方法只是挥动拳头,结果自己打架进了医院,被学校记大过,我妈为了照顾我还丢了工作,最后我们在宁都呆不下去了,她才带着我到容市来投奔表舅。”
他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并没有多少细节,大部分是心路历程,也不像写作那样条理清晰,但向知远听得很认真。因为他不知道今晚过后,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听见这样没有条理的原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