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怎么会记不住呢?“洋人克朗爽朗地大笑。“那会儿我刚来贵国,在冀北城那儿第一回听戏就迷住了。话说,水老板,你跟宁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真是他老家哥哥?怎么从前我从没听说过,不瞒水老板,从前在冀北城那会儿,有关你的事,我可没少打听过。”
水玖刚要答,洋人克朗却又摆摆手道:“算了,不问了,下头已经闹起来了。”
洋人克朗从口袋里掏出副眼镜,抬手轻巧地架在水玖鼻梁上,又上下扫了他一眼,爽朗地大声笑了。顺势用长满金色长毛的大手重重地拍了下水玖肩头。“东洋人的宪兵不敢搜到这儿来,但水老板生的太漂亮,一会儿叫他们看见了,可能回头会给水老板你惹麻烦。”
茶晶镜片遮住了眼前视线。水玖微抿着唇,也压低了声音道:“我与他打小就认得。”
“哦。”洋人克朗耸肩。
冷不丁水玖又压低声音,更轻的问了他一句。“不晓得你与他是怎样认得的?”
“我嘛,”洋人克朗耸肩,随手剥了一粒瓜子,将瓜子仁放在手心,掂了几下,嘿嘿地笑了。“我是被自己的祖国派过来的。冀北的港口很适合做生意,我们在冀北城与贵国往来也很有些年头了。没想到,右旗将军很强横,拒绝我们与他贩卖丝绸茶叶,断了财路,又封了港口。我只好来靖西府,现在,不回去了。”
水玖掂量了一下,总觉得洋人克朗这段话似是而非,哪里有些不对。
“只做丝绸和茶叶吗?”他紧追不舍地问道。
洋人克朗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再次大力拍了拍水玖肩头,差点把水玖半边肩膀都拍塌下去。“水老板这样聪明,有些事情,何必问的那样清楚。”
水玖垂下眼攥拳,冷白色手指一根根指节发疼。洋人克朗没说的那部分实话大概就是,除了丝绸茶叶瓷器这些掩人耳目的寻常货物外,还有鸦片和枪炮。
这片土地积弱已久,朝廷不晓得下了多少道禁令,可鸦片烟一直都没能禁住。
用洋人克朗方才的话说,禁烟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断财路,如杀人父母。克朗来靖西府的目的怕也不单纯。
“我与宁是合作关系。“洋人克朗一句话简单明了地总结道:“他要替云先生重新攻下冀北城。冀北连着江南,江南道上硝烟四起,如今都是云先生的人。我嘛,就是助他们义军一臂之力。”
水玖藏在茶晶眼镜后的丹凤眼微挑,声音透着寒意。“为了港口?”
他这句太冷,洋人克朗顿了顿,再次抬手要拍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