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来的程深在听到这个称呼后硬生生止住脚步,转回去,让安宁先离开。
电话里看不见表情,郁言对着虚空想象他父母现在的神色。他并不知晓事态发展到哪种地步,也能明白林秋华这个电话是打来兴师问罪。
“郁言,”林秋华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你一定要让我们大家陪你一起难堪吗?”
郁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靠住墙,低下头,对深渊说一声:“抱歉。”
“我听你说‘抱歉’已经听够了。”林秋华说:“之前是你说的要做陌生人,我和你父亲都没有任何意见。我以为‘陌生人’指的是你和这个家不再有瓜葛,我们做到了,不再干涉你的自由,你爱和男人女人在一起,想怎样对待自己的人生那是你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你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郁言觉得好累,完全撑不住自己的重量。他沿着墙壁慢慢坐下,无力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秋华停顿两秒,像是在忍耐什么情绪。然后开口,依旧毫无波澜:“你不知道吗?我和你父亲的身份信息、工作单位,已经在网上曝光了。”
郁言握着手机的指节无端发紧:“……什么?”
“你的私生活与我们无关,所以也请你不要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林秋华勉力维持着体面:“你清楚我和你父亲的工作,任何一点丑闻都是不被机关允许的。”
郁言手指用力到清白,牙关也咬住,像是不明白林秋华在说什么:“丑闻?”
林秋华继续说:“现在事件还没有发酵,我希望你尽快处理,不要引起机关注意。等到这些丑事人尽皆知,大家都不好看。”
郁言撑住额角,苍白的笑了。
他觉得讽刺,不明白为什么为人父母可以自私无情到这种地步。
“妈,”郁言心里堵得慌,这一声“妈”喊的好苦:“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人啊……”
林秋华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言语间终于现出一些不耐:“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还想让别人怎样看你?”
“我就是纳闷……”郁言艰涩的笑了两声:“网上那些人不明情况信口开河就算了,我有没有做过,你不清楚吗?我只是谈了个恋爱,我没有当街打炮,也没有大庭广众裸奔,我为什么就是伤风败俗啊?”
他的用词太过粗俗,林秋华接受不了:“郁言!你说的是什么话?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你非要闹的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才满意?好,如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我没意见。但是请你!不要连累别人!我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们只想过平静的、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最后,林秋华语调上扬,言辞也越来越严厉。她像一面光滑无痕的镜子,骤然被打碎了一块缺口,暴露出深藏在灵魂里,难以启齿的羞耻和厌恶。
林秋华诚恳的说:“请你成全!”
“咚、咚、咚。”
黑暗中,郁言的心跳快要从胸腔蹦出来。
电话那头是和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哪怕凉薄,也是生他养他二十年的母亲。
即使是到这种时候,仍旧没有歇斯底里,林秋华这辈子都不会像自己这样发疯,郁言想不通那样的父母怎么会生出他这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