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福伯一直守在门外,自然听见了房里的对话,想想这么多年,季北城在沈璧这里受的委屈,心中一酸,“将军,委屈你了。”

季北城笑笑,“没什么委屈不委屈,若我小时也经历过那些事……我定不如他。”说到那些事,季北城的眼神黯淡下去,“只愿他能解开心结。”

“将军进京,皇上可知道?”福伯多嘴问了句。

“不知。”季北城压低声音,“我偷偷来的。”

福伯愕然,“将军贸然进京,难道就只是为了……为了跟侯爷道个歉?”

“不可?”

福伯叹气,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没轻没重呢?“将军手握重兵,这样私自进京……”福伯没再往下说,他知道他也不必再往下说。

季北城不以为意,“我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昭。更何况身正岂怕影子斜?福伯多虑了。”

福伯急了,提了声音,“将军,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你无召入京,难免不会横生事端。更何况,你从侯府出去,万一被人瞧见,这……这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滚进来!”沈璧将门开了个缝,恶狠狠地冲季北城吼了一嗓子,“自己想死,别拉上老子!”

季北城莞尔,朝福伯点头致谢。

福伯只能打心底希望这位季将军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家侯爷计较。不然,他真担心沈璧有一天会在朝堂上孤立无援。

“今晚赶紧滚回西南,别连累本侯!”沈璧扔下这句话,进了内室。

季北城多年未来沈家,不过沈璧的喜好,乃至室内陈设的风格倒是一如从前,几乎没变。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刚挑起珠帘,一本古卷就糊到脸上。

“不许踏入书房,不许发出声响!”

——连说过的话都一如从前。

季北城收回踏出的一只脚,隔着珠帘,席地而坐,“我第二次来你家,你也是这么说的,几乎一字不差!”

他虽打量着四壁,却忍能感觉到沈璧甩过来的眼刀,认输住口,“我不说话!”

沈璧收回眼刀,继续埋首案牍。

他大多数时候都像一只支着毛,随时准备进攻的猫,唯有认真去做一件事时,全身上下尖而密集的刺才会悉数被收起来。

比如此刻。

他就像极了午后躲在密集的枝叶间,酣然入睡的懒猫。

季北城突然很想变成书桌上的那本古卷,想知道他的眼睛里,此时此刻流露着怎样的光芒——那个天真无邪,眼底仿佛盛着世间最纯粹的沈璧,他只在他们初次相遇时见过一次。

时隔三年,他第二次去沈家时,沈璧已经七岁了。

季北城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沈璧已经不记得他了。

一个七岁的孩子,看他的眼神可以用憎恨来形容,他不知道那三年里,沈璧经历了什么,为何眼中的纯真荡然无存,只留下压抑的仇恨、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