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他生出了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茫然,与隐隐约约的恐惧。
从小到大他不曾“紧着用钱”,如今骤然听到这句话,几乎是感到了错愕。但是沈大海又让他安心,可见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他只需要静待即可。
信用卡是不能用了,沈听澜检查了一下储蓄卡里的钱,压岁钱基本全买钢琴了,还留了几千做剩余,跟另一张卡的余额加到一起,约莫有七八万,他只要不出门玩,混个两三月倒也够了,实在不够用,他去艺术馆支一点钱出来也够了。
花销的问题,看来可以暂时先放一边,沈听澜更关心的是公司到底怎么会出纰漏的,会不会跟多年前的火灾有关?
这一阵是多事之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一股脑儿地涌向了他,他如坠五里云雾,一点没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反倒觉得是非常有理。
于是他依着一套歪理深入思索,越想越是心如刀割。想到深更半夜,他疯魔一样地满房间走,嗓子眼里憋着一声嚎啕,憋得快要吐出鲜血来——命运对他太不公了,每次他变得努力、认真、竭尽所能去挽留一个人的时候,冥冥之中就会出现一只看不见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些人从他身边拽走,为什么!凭什么!
触目所及皆是卫立的影子。
卧室里,床边挂着的圣诞袜子还没取下,战利品头箍一半插在里头,一半露在外面,按一下还能闪出五色的灯。
客厅中,玫瑰零落,柔软的花瓣边缘已溃成茶色。
希望和失望交替突袭沈听澜,让他的心绪永远在起伏中。起伏到高峰和低谷的时候,他生出一种近似毁灭的y望,想要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
最后他没有砸掉家,他只“砸”了琴键。
他把琴谱翻到了幼时自己最恨弹的那首《马刀舞曲》,然后把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到手指上,揍人一样地弹起琴来。
共振出的琴音尖利高昂,节奏极快,旋律紧张激烈,长长久久反反复复,他的手指逐渐开始发热发烫,但是他还是继续弹,继续弹……
弹到精疲力竭再也抬不起手的时候,沈听澜才翻下琴盖,垂下两条已经软掉的胳膊。
他累了,倦了,也冷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