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幽从大氅里探出了头,小脑袋望着天空,有些痴愣。

原主本是贵妃之子,贵妃难产离世后,皇帝将原主交给了皇后养育。皇帝对贵妃有些情意,除了太子外,原主是宫里最得宠的皇子。直到他七岁那年,贵妃的另一段感情意外曝光。心上人被处死,原主被关在废宅。

没人知道原主到底是谁的血脉。

一个混沌不清的因素,不好杀,不好放。远远地逐开,自生自灭,早死为好。

所以原主在冬日里受了寒,高烧不退,不过几日就离世了。

林偏幽回过神来时,迎着夹雨的风微微笑了笑。

雨丝落了一滴在唇角,他轻轻舔尽了。没什么味道,不含泥土的沉、青草的清,只有寡淡的半分水味。是从天上来,到人间去,看似清澈的浑浊。

远远的,传来了雨滴溅落伞面的声音。偏幽侧过头,朝大门望去。

是太子。

十二岁的少年,板着脸,早熟得像大人。只眉眼间青涩几分,把神情往上拽,拽回了少年模样。

太子后面跟着的太监诚惶诚恐,一会儿担心殿下的锦靴染了泥,一会儿担心殿下的缎衣湿了雨。

更担心的是,东宫里的皇后娘娘又得知了消息,在宫里大发雷霆。

皇室的丑闻应该被深深掩埋,用泥土与尸体将一切掩藏在人心之下。

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揭开那层遮羞布。

只有太子。皇室的嫡长子,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儿子,未来王朝的继任者。

皇帝早已被丹药掏空了身体,后宫里的子息一直不盛。十岁的二皇子生母卑贱,五岁的大公主母亲早逝。

二儿一女,外加一个曾经备受瞩目现今却不知真假的三皇子。

天天炼丹的皇帝癫狂着要升仙,前朝后朝乃至整个天下,早已将未来定了格。

太子跨上了台阶,太监在后面立即收了伞。

偏幽低下头,瞧着眼前被泥水溅脏的锦靴。金线着泥,缎上点黑;细密的刺绣,扎实的底子,被黑泥点上了眼睛。

偏幽觉得这样的污浊比干净更干净。

他喜欢。

太子和他一起坐在了门槛上。

门槛不高,适合七岁的孩童,不适合十二岁的少年。

但少年什么话也没说,一把将孩童抱在了怀里。沾灰的大氅又将灰打在了少年的缎衣上。

太监的担心中有两样成了真,只怕最后一样也已经开始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