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破开黑暗后,秋虞良蓦然就感到很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长久一点。不要天亮啊,如果和幽在一起,只能在午夜的话,就不要阳光了。
秋虞良不明白自己的执念从何而来,这样的念头折磨着他,也令他止不住的欢喜。他觉得一切都虚假、缥缈、无趣,生命对他而言,无非是从一个夜晚到另一个夜晚。冷,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心口,至于头颅,已经冻僵了,紫黑发肿,冰块里流脓。火焰在脑海里炸裂,寒冰冻着肌肤,他并不觉得不适,只是感受不到肉.体.或者灵魂的生机,一切都停滞,僵硬到枯化。
只有见到偏幽的时候,心脏开始跳动,冰块也消融,火焰平息下来,灵魂跟着雀跃。有些时候,秋虞良甚至想死在偏幽手里,永远地停留在最快乐的那一刻。
生命虚无,偏幽却带着他瞧色彩。清晨雾蒙蒙的灰白、苔藓阴恻恻的暗绿、星辰一闪闪的银芒。这些清晰而多样的色彩包裹着他,一缕缕生机包裹着他,生活好像也值得期待起来。
他轻轻侧过身体,在朦胧的光线里凝视自己的神明。听着那细小的呼吸声,感到胆怯又满足。他伸手一点点靠近,虚抚向偏幽的鼻梁。
他的幽,此时此刻就睡在他的身旁。他的手,此时此刻也虚碰着他的幽。
秋虞良突然有了渎神的快感。
灼热瞬间点着了身体,秋虞良收回手,沉重地喘息。气息裹挟着原始的冲动从发丝一点点往下蔓延。肩骨下是胸腔,肋骨一根又一根,冰凉的骨头附着着温热的血肉,跳动、跳动……
再往下是腹腔,一起一伏,随着急促的呼吸颤动。他将手搭在小腹上,冰冷的手掌冻得小腹瞬间塌陷下去,却在下一秒又被烧灼的心□□伏起来。
他喘息着,手搭在腹部,一动不动。
时间渐渐过去,欲.望的涌动也缓缓退去。他从燠热中解脱出来,听到偏幽轻嗯一声,慢慢苏醒了。
“天亮了,阿良。又是新的一天啊。”
偏幽撑起手掌坐起来,靠在床靠上,往窗外望去:“你看,朝阳升起来了。”
朝阳确实升起来了。橘红色的光芒穿过高山、大海、盆地、峡谷,来到了这里,洒在偏幽的身上。
面朝太阳的那一面,他耀眼而恢弘,背对着光的那一面,幽深、幽暗,秋虞良甚至分不清他的乌发与真正的黑暗之间的间隙了。
或许是昨夜的美酒还在身体的某层皮肉里残留、发酵,给秋虞良带来了一脉似真似幻的迷蒙错觉,使得他莫名地觉得他的神明大人有些悲伤。
幽一个人置身于朝阳初升之际,黑暗与光明在他身上交融成灰影,他不属于黑暗,也不属于光明,是这个世间踽踽独行的第三者。
格格不入的他者。
就算黑暗与光明都如此迫切地想要拥抱他,拥他入怀,然而他却似梦幻泡影,触之即散,连一点点微弱的痕迹也不愿意留下。空气里的幽香会消散,他的笑容会消散,就连记忆,时间久了,都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