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只觉得内心里有无数只狮子咆哮而过,亲眼目睹了中国、印度、英国的纷纷沦陷,但这所有都比不上眼睁睁看着纽约成为水底城市所带来的震撼,当汹涌的洪水直接将整座城市吞噬,所有人都落荒而逃地躲进了纽约公共图书馆之内,可是这座存在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建筑却根本无法抵抗大自然的摧残,凶猛的水流无情地冲破了木质窗棂的束缚,将地下室完全覆灭。
真实而恐怖,强势而恢弘,凶横而霸道。目睹着自己每天都必然会报道的纽约公共图书馆被浪头吞噬,哈维尔感觉自己也像是那沉浸在灾难之中的一员,茫然自失地在人群之中仓皇逃窜,生命的渺小犹如恶魔的双手般,狠狠掐住了他的喉咙,命悬一线。
杰克的儿子山姆,和他的同学劳伦、布莱恩一起到纽约参加百科知识大赛,结果却意外被困在了纽约,他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在洪水的逼迫之下,躲到了公共图书馆之中,希望能够在这里短暂避难。
由于风暴的影响,手机信号已经彻底紊乱,所以山姆来到了地下室,找到了公共电话,试图联系到自己的父亲,青涩瘦弱的山姆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中,洪水还在不断上涨,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上,彷佛他的生命随时随刻都会在大自然的撞击之下消散一般。
焦急之中杰克只能快速地交代到,“山姆,山姆,忘掉我之前说的向南方走,太晚了,风暴会变得越来越恶劣,会有巨大的暴风雪,在中心有个风眼,就好像飓风一样,只是空气会非常冷,你会在几秒钟内被冻死。”
不断上涨的水位几乎要将山姆淹没,站在楼梯口的劳伦用手电筒带来了唯一的光线,可是四面八方的氤氲水汽却让光线越来越微弱,劳伦心急如焚,不断呼唤着“山姆”的名字,彷佛抓住了最后一丝生命线。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山姆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声音在冰冻刺骨的水温之中瑟瑟发抖,周围蜂拥过来的阴暗让气氛越来越压抑,汹涌的潮水声彷佛密室一般,一点一点地将空气抽走。
“听我说,儿子。”杰克一脸紧张地交代着,“不要到外面去!找出所有能烧的东西来,试着坚持。我会来找你的,你听懂了吗?”当杰克说出这句话时,站在他旁边的妻子露西已经热泪盈眶,眼睛里清晰地写着错杂和挣扎,“我会来找你的!”
山姆试图再多说两句话,可是潮水却迅速上涨,转眼之间就将他淹没了,杰克的声音和劳伦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回荡着,却再也听不到山姆的回答了,突然之间手电筒的灯光就熄灭了,这让整个放映厅所有的生机都彷佛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
露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杰克陷入了木然,彷佛所有生机都跟随着电话里的寂寂无声一起消失了。杰克一把拥抱住了妻子,紧紧地抱着,“他会没事的。”说服着露西,也在说服着他自己,“他会没事的!”
站在楼梯口的劳伦看着眼前被洪水彻底淹没的地下室,眼眶就开始泛红,她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自己的声响会错过山姆的任何一点动静。一秒钟,就彷佛是一个世纪,放映厅里所有观众都陷入了煎熬之中。
忽然,山姆就从水底冒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哈维尔也不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紧紧握着扶手的手掌松了开来,却发现手指根本没有办法伸直,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了肌肉僵硬。
洪水已经完全淹没了地面以上的第一层,所有人必须躲到第二层楼才能避开被淹没的危险。整座纽约城已经变成了威尼斯——海水突破了堤防的威尼斯,一艘巨型货轮缓缓地经过了纽约公共图书馆门口。那缓慢而凝重的滑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被困在了原地,宛若海洋之中的孤岛,孤立无援地被困在了图书馆之中。没有食物,没有暖气,没有电力,甚至没有取暖的毯子或者衣物……人类的渺小、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恐惧犹如八爪鱼一般,牢牢地抱紧了每一名观众的心脏,密不透风。
“带他们回家。”电影院里轻轻地响起了一阵呢喃,模糊的声音犹如一声叹息,却清晰地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看着视死如归的杰克,即使明知道在如此天气之下,走出去就等于自杀,他还是决定前往纽约,寻找山姆,将山姆带回家。放映厅里所有人的心绪五味杂陈,那种汹涌的情绪让泪水不知不觉就盛满了眼眶。
持续了四天以来的游行活动,持续了两个多月以来的网站活动,“带他们回家”,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发出了力量,山姆、劳伦和布莱恩三个人的命运牵动着放映厅里每一名观众的心,那种无处不在的绝望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