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放在一个单身男性的家中会显得无比诡异的物品,更何况它们还全都被淹没在浓厚的黑暗中。

乍一推开门看到这样的情景,纵使男人正处盛怒中,依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心头闪过的这么一抹诡异并不能完全浇熄他熊熊的怒火,是以他抬手握起成拳,用力敲打向不算厚的门板,吼道:“给我滚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愤怒的吼声听起来似乎比在门外客厅里训斥下属的时候要稍小一些。

但依然是有效的,沉寂的黑暗似是有生命般流动了起来,最终汇聚在窗帘边的小小地毯上,融成了一团比屋里其他地方更黑一些的影子,接着拉长了些许,勾勒出一个不甚清晰、边缘还在抖动着的小孩般的黑影。

接着,一对青白裹着细细一点漆黑的眼珠子从影子内部翻了出来,抖了抖,盯住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其中不含任何感情,目光冰冷。

有理智的男人会被这一出吓得屁滚尿流,但他现在自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顾不了那许多,胸口燃烧的怒火只微微一滞,接着喷薄而出——“你个小逼崽子还好意思瞪我!养你这么久半点屁用没有,尽他妈惹事!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我啊!马上要去喝西北风了!”

夸张地抬手指着自己的面孔,又点向缩在屋角的黑影,男人神色狰狞,脸上更多的已经是不属于正常人类范畴的凶恶表情:“你呢,就只会天天窝着!什么事都做不了,还想要供奉?供你大爷!老子不伺候了!”

“他妈的,从接手你,我身边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早知道当时就该让大师把你打死,魂飞魄散!”

说着,男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也是这一闪神让他没有注意到,他那一句话音刚落,屋里黑影上嵌着的青白眼珠忽然抖了抖,接着却是转向了男人身后的客厅,凝视着那里的某个角落,不知“看”见了什么。

悠扬的乐声再度响起,男人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信号代表的含义,一时并没有多想便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转头回到客厅里,在墙边的地毯上找到了正唱着婉转歌谣的手机。

接通了电话,男人略微压抑着怒气,应和着:“喂,有什么事?”

“沙沙……你嗞……在搞什么!”嘶哑嘈杂的声音在听筒中炸响,伴着刺耳的电流声音,不知为什么,竟是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或许是因为早已深陷怒火之中,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点小小的不对劲,只更用力地皱起了眉,扯开了嗓门:“搞什么?我才想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丢了多少生意你们知道吗!你们打算怎么负责!”

“嗞嗞……闭嘴!我嗞嗞……是让你来说这些的吗……”

或许是由于夕阳的西沉,窗帘缝中透进的一隙阳光渐趋微弱,屋里的暖意一点点被驱散,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彻骨冰寒,而那位于客厅角落的黑暗房间,则正大开着房门。

对于自己屋子里这肉眼不可觉的细微变化,男人当然没有半点察知,仍旧沉迷于对电话倾倒自己的愤怒:“凭什么不能说!可别忘了一直以来都是谁在勤勤恳恳地帮你们善后?要不是有我疏通关系,你们一个个现在全都得待在号子里吃你们的断头——呜呃!”

暴怒的吼声戛然而止,男人猛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却并没有觉得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有所好转,反而四肢骤然变得无力,手机从手心滑落,他整个人也接着摔倒在地,撞得沙发边精致的小茶几一晃,却意外地并没有带倒它。

“救……”没去管别的,男人挣扎着抓向手机,艰难触动锁屏键,屏幕亮起,却不是他以为的通话页面,而是一片惨白,手机厂商的logo闪过,带起一片流光溢彩,接着,手机顺利开启。

或许是直到此刻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男人脸上狰狞的神情骤然凝滞,本该做替代的难以置信与震惊惶恐将将露了个头,他的心跳便已然停止,呼吸断绝,那张再怎么宽容也挑不出半分优点的脸庞上就此凝固了一半暴怒狰狞,一半惶恐震惊的奇异表情,只双眼不甘地大睁着。

在男人背对着的方向,大开着门的黑暗房间门口,忽地有浓郁的黑暗聚集,像是有形质的某种液体,晃晃悠悠着往上堆叠出一个小小的人形黑影,大致七八岁小孩的模样。

两颗青白裹着一点漆黑的眼珠子从黑影中翻出,以那绝对不属于小孩的冰冷无情目光,低扫过地上难看地趴伏着的男人尸体,一点点抬起,望向客厅正中摆放着的沙发。

在这个理应只有地上的男人与他饲养的小鬼存在的家里,此刻的沙发上却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腿跷在另一腿上,是相当悠闲的坐姿,甚至还单手拿着一份报纸——似乎是原本放在小茶几上的——正饶有兴趣地阅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