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冲他瞥了一眼,脚步未停。梅花夜却忽然提着还在往下滴血的重剑走了过来。
“不必防备。”梅花夜割破自己的手指,低头在庄清流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梅花阑手中画了道似徽似纹的东西,用灵光最后一点后,隐入梅花阑体内消失不见。
庄清流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只是随意掠了下目光,并没打断他的动作。
“这是我们梅家只有宗主间才会代代相传的宗印,没有继承宗印,很多仙府内的地方和禁制都是打不开的。”梅花夜将宗印传给梅花阑后,忽然杵剑低着眼笑了,“比起那个臭小子,我更喜欢这个妹妹。”
庄清流无意听他这种时候才妹妹不妹妹的话,宗印传完后,就抱着梅花阑身形一旋,掠空而走了。
梅花夜在她身后哈哈大笑:“我知道有你在,就不会让她死的。只要我梅家还有一个人在,我先祖五百年的家业就不算毁在我手上,我们这些做了垫脚石的人也总会有人报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杀!!”
身后缥缈的声音逐渐远去,庄清流身姿轻盈地在无数瓦砾屋顶和轻风树梢间点掠,随意想到了数年前曾看到过的一些画面——那时候的梅夫人老是对梅花阑兄妹呵斥,梅花阑不爱口舌之道,往往不会吭声,梅花昼有时却会认真抬眼,不卑不亢地反驳两句。而那时的梅花夜,总会吊儿郎当地转着剑穗出现,让梅花昼闭嘴。
梅夫人当面没说什么,转过身却训斥梅花夜:“别以为你整天偷偷训斥梅嘉许几个,有意护着他们俩儿我不知道。”
“啊——”梅花夜不以为意地抬手,“嗖”,把祖传的宗主佩剑投进湖里叉了条鱼,随便道,“我这不是当哥的吗?”
梅夫人冷笑叱道:“当哥?你给谁当哥?”她手一指梅花阑离开的方向,“没听到她平日里喊你什么吗?表面上低眉顺目地喊‘兄长’!而她喊梅花昼什么?喊的才是‘哥’!”
梅花夜哈哈一笑,随便拍拍手转头,瞧一眼梅花阑去校场的小身板儿:“没良心的小东西罢了。”
梅夫人懒得再费口舌,径直擦过他面前,沿过廊走了。
一阵夜风吹来,庄清流抱梅花阑在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大郊院子落下,戚忽那张名单上的人已经尽数接到了这里,此刻层层叠叠的小院子都亮着熹微跳跃的烛火。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的梅花阑一动不动地睁着眼,似乎是看着漆黑的天空茫然说了句:“我是不是已经长大了。”
庄清流抱着她站在一棵光秃秃积雪的树下,忽然低头笑起来哄道:“哪里长大啦,明明还是个小鬼呢。”
梅花阑没有预兆地深深闭眼,把头轻轻转进了她的怀里:“那我怎么就爹娘都没有了啊。”
庄清流往屋内走的脚步戛然一顿,心里酸软地低头,像戚忽一样在她发丝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声道:“你还有我呢。我会好好疼你的。”
梅花阑泪流满面地紧紧伸手,扣住了她的背脊。
灰麻麻的天色逐渐散开,晨曦缓慢苏醒,梅花昼所带领的一众旁支子弟终于在日光刺破云层的时候,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梅家仙府的山脚下。整个梅家仙府已经是一片焦土狼藉,漫山遍野的残垣断壁和劈倒树木,横七竖八倒地的人已经全部没有了气息,整个千岛湖都弥漫成了鲜亮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