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心内剧烈挣扎,几次张口,又把话咽下去了。“行吧,再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要是再没那家伙的消息,小爷我就先去裴府。”
“侯爷,”那家仆叉手催促道:“陈先生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可咱小郎君的病,确实耽搁不得了。”
合着只有你们家的人是人,旁人就都不是人?
郝春翻了个白眼,满心满眼地瞧不上裴家这副做派,但他嘴里却呵呵地笑道:“一个时辰,就等一个时辰。”
“侯爷!”那家仆忽然抬起头,盯着郝春的脸,直白到近乎粗鲁地道:“来时家主便料到侯爷或许会有这一说,因此,特地嘱咐阿奴,若是侯爷仍推脱不肯,便让陆小郎君在半炷香后拜会侯府,说是侯爷曾亲口答应了陆小郎君,倘若不去看咱家小郎君,就由陆小郎君押着负荆请罪去!”
以家仆身份对一位应天. 朝的侯爷这样说话,实在是过分!太过分!
但裴氏是士族高门,郝春这样一个毫无根基又没实权的新贵对抗不起。他只得压抑着满心怒火,打了个哈哈,道:“小爷答应陆几的是掌灯前,这不还没到时辰呢!”
“侯爷……”
“哎呀你别催啊!小爷我有个毛病,一旦遇见催催催的人,就……就头晕。”郝春说着当真身子摇了摇,似乎就快栽倒在花厅青砖地。
那家仆微不可见地皱眉,作势要去喊人,口中却道:“侯爷莫要怨怪,实在是小郎君的病等不得。也不知侯爷给他施了什么魔法,非得见到侯爷才行,眼下谁也认不得了,阿奴来时,阖府上下哭声一片。”
呸!郝春满心都在骂人。
正僵持不下的档口,门外却施施然走来个人,王老内侍的声音也传进来。“哎,夫人您慢着点儿,您这酒多了,可仔细点脚下别摔着。”
陈景明来了?
郝春立刻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门外,裴氏家仆也掉头去看门外。
陈景明施施然跨过门槛,一张冷玉般的脸醉得通红,脚步却还算稳,只是抬脚跨门槛的动作格外缓慢。
“哎,你来的正好!”郝春忙不迭抬头唤他。“先前有个宣旨的人来寻你,陛下身边的祁公公,你认得的。”
陈景明冷着脸,眼尾都飞着抹暧昧霞红,斜斜地乜了郝春一眼。“侯爷,你跟不跟我走?”
“啊,啊?”郝春满脸莫名,片刻后反应过来,忙道:“去的去的,原本就说好了陪你去江南。”
裴氏家仆一看势头不好,立即快走半步,堵在陈景明与郝春视线交错的中央,瘫着脸道:“侯爷答应了要去看我家小郎君。”
“你家小郎君,谁?”陈景明到底酒喝多了,声音也难得地冲。“我与侯爷说话,关卿底事!”
裴氏家仆淡淡地叉手道:“侯爷原本先答应了去看我家小郎君。哦对了,我家小郎君姓裴。”
裴,又是姓裴!莫不是裴元那家伙派来抢人的?
陈景明恨恨地剜了那家仆一眼,直着嗓子望向郝春道:“侯爷,你选谁?”
“啊,啊……”郝春再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连着咳嗽了几声,脸皮咳的通红,小声嗫嚅道:“也、也没有非选谁不可吧?小爷我自然要陪你去江南的,当然,那个什么,小爷我也要去看下裴元。”
果然是裴元。
陈景明恨恨地一甩手,也不顾旁边王老内侍拼命地劝,直勾勾瞪着郝春,点漆眸内都泛起了嫉妒的红光。“侯爷,你今儿个只能择一个。要么去看裴元,要么陪我去江南。”
陈景明在清醒的时候,从来也没说过这样不讲理的话。
郝春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啊了几声,也找不到恰当措辞。但陈景明那双眼睛里头的光实在太亮,灼灼桃夭,红的让他心慌。“你、你……这两件事,本就不冲突的啊!”
陈景明又上前几步,似乎嫌那裴氏家仆碍事,猛地一把推开那人,直逼到郝春面前,眼对眼地问他。“我与裴元之间,你到底选谁?”
郝春心里头怦怦地跳个不停,呼吸促急,口中只得胡乱地道:“裴元是个小孩儿,选什么?小爷我向来都拿他当弟弟。”
陈景明猛地一把揪住郝春衣领,沾染了扶苏酒的鼻息喷到郝春面皮,咻咻地,又逼问了遍。“侯爷,你今儿个就与我说句实在话,你到底对我是怎么个意思?裴元呢,你对他又是怎么个意思?”
“没、没啥意思啊!”郝春张口结舌,只恨不能有个人来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