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缓缓眨了下眼,想说你可不怎么样,但意识昏沉,他又睡了过去。

继傅知雪短暂醒来后,已经过去三天。他的身体与意识逐渐清醒,渐渐可以食用流食,于是江寰每天瓶瓶罐罐变着花样熬各种粥类,最后打成傅知雪见粥欲吐的成就。

他不得不出卖色相来换取甜品与一点荤腥,但那作用也是极其有限的,江寰在饮食方面的做派可谓是郎心似铁毫不留情,让他不得不哀叹要结婚的男人难道都这么原形毕露吗?

住院数天,探病者走马观花般走两个来一双,这种应酬是繁琐而必要的,在寒暄完最后一堆远方亲戚后——从双方的表情来看显然都巴不得尽早结束,傅知雪终于得了些空闲时光看书。

傅洛洛鬼鬼祟祟进来,一会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时瞥向病床上的老弟,眼神复杂。

傅知雪啪地一下合上书:“出什么事了?”

傅洛洛像只被吓到的猫一蹦三尺高:“没什么!”

傅知雪深感头疼:“老姐,有什么事直说,这样遮遮掩掩我会误会你偷偷生了孩子打算找我顶包。”

“好吧,”傅洛洛扭扭捏捏坐下,紧张地把头发捋到耳后,说:“黄平死了这个你知道吧?”

傅知雪点头。虽然江寰有意遮掩绑架事件后的种种后续,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了解个七七八八。

黄平在拘捕过程中被当场击毙,其他绑匪眼看主谋落网,纷纷自首。而与他们缠斗的江寰格外幸运的只被子弹打到了外腿侧,加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竟然数天之内恢复如初。

人跟人的体质有如天壤。

“高家也垮台了。”傅洛洛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但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傅知雪不自觉严肃起来,正要侧耳倾听——

“滋滋……傅知雪!”

他陡然一惊,脑海中的声音分明是——

“傅知雪,”系统的声音认真而急迫:“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脱离,我可以帮你……滋……”

傅知雪脑中的弦崩到极致,他在脑海中不停呼唤系统,但它的声音再没出现过。

“小雪?你在听我说吗?”

傅知雪如梦初醒,慌乱收拾好自己的震惊,支吾道:“你说。”

傅洛洛神态纠结,最终还是招了:“高……裴钰也在这所医院。”

“什么?”傅知雪疑心自己听错了,如果说裴钰随着高家垮台一同入狱,或者及时止损消失在人海中……这些他都不会吃惊,但他怎么会坠楼成为植物人呢?

虽然他总是一幅苍白如菟丝子一样的模样,但傅知雪从没见过比他更顽强、更具生命力的人。

简直是末日玩笑。

傅洛洛将那日高宅内的始末缓缓道来,隐去了其中两处裴钰与她的隐秘细节,她相信不言自明,也并不愿正在康复的弟弟蒙在鼓中,待日后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傅知雪站起来:“我要去看看。”

傅洛洛:“可是……”碰到弟弟坚定的眼神,她最终屈服了。

裴钰的病房就在楼上,屋内窗明几净,纱帘轻柔,床头柜上摆放一束含苞绽露的粉白百合。

他的母亲在疗养院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束象征希望与祈盼的百合显然是傅洛洛放上去的。

傅知雪走进病床,裴钰被各式仪器包围着,更衬得他单薄如纸,青色血管在皮肤下缓缓流淌,让他皮肤显出一种融化于虚空的透明感。

“我去趟洗手间,”傅洛洛站在门口,颔首:“我相信他也更希望和你单独在一起吧。”

傅知雪站在床边良久,久到膝关节僵硬,才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成两叠的信纸,边缘松脆泛黄,上面是裴钰十数年前稚嫩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