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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宝玉和湘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褚英也低头沉思着,又听外面有人报:“老太太,林姑娘过来了。”

∫英忙看向门口,就见鹦鹉打起湘妃竹帘子,一个身形纤细袅娜的少女走了进来,先向贾母问了好,又打量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看到褚英,就问宝玉,“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三姐儿,珍大奶奶的妹子?”

∫英忙上前与她见过,宝玉也走了过来,向林黛玉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先别问三姐的话,怕老太太不高兴;林黛玉是个聪明人,自然感觉到气氛的异常,只是她和宝玉拧惯了的,又觉着宝玉对三姐如此上心,心下不快,于是忍不住一笑道,“这里眨什么眼睛呢?可是进了什么东西?这位三姨不是从医么?何不让她帮你吹一吹,看一看?”

宝玉顿时有些尴尬,“哪里,我眼睛好着呢!妹妹睡好了过来的?方才我过去叫你,你只是闷闷的,说心口不舒服,这会子可好些了?”

黛玉见他到底还是挂着自己的,心里也略舒坦了些,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外面道:“老太太,珍大奶奶和琏二奶奶过来了。”

就见尤氏和王熙凤两人有说有笑的进来,一进了门,尤氏就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正欲起身的贾母,“老太太,这午睡方起,仔细头晕。方才侄孙媳妇儿来请安,老太太正歇着,因此不敢惊动,就往珠大嫂子那里坐了一会儿。倒叫老太太好等!”

贾母就着她的扶持下到地上,片刻后才站了起来,“你是个周全的,原也不怪你。”一面又看了褚英一眼,对尤氏道:“叫上你这三妹妹,咱们去外面凉亭子里坐坐,吹吹风。”

凤姐儿也忙走了过来,笑着打趣道:“瞧瞧,老祖宗这是要找你说贴已话了,这还撇开我们呢!”

尤氏嗤笑一声,“你们成日家贴着老祖宗,我不过偶尔过来孝敬一回,也值当你说嘴?”

又说笑了几句,一行人这才向外走去。到了凉亭子里面,早有仆婢擦干净白玉石凳、摆上冰盆,又置上各色瓜果;贾母摒退众人,只留下尤氏与褚英,这才又看向两人,面色却明显缓和了下来,因问褚英,“尤三姑娘,方才我言语冷淡了些,没吓着你吧?”一面又对尤氏道:“带你妹妹这边坐下,别站着了,咱们说点体已话。”

刚刚才疾言厉色,转眼又和蔼可亲,看来这贾母绝不是个只知安享晚年的老太太。尤氏推辞了一回,这才带着褚英,小心地在贾母对面不远处落了座。贾母想了想,看向尤氏,“你这三妹妹,不想竟有许负之才,我之前还以为是宝玉他们顽笑呢!只是她年纪尚小,却不可太过张扬;现如今,我心里也有一处不踏实,想问问她。事关两府兴亡,珍哥媳妇儿,你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才想着和你三妹说说,让她帮我们略看一看。”尤氏虽辈份不高,却真正是宁国府的当家夫人,代表着宁国府,这也是贾母单拉上她的原因。

尤氏肃然,立刻站了起来,“都听老祖宗的吩咐。”又看向褚英,略带恳求地道,“三妹妹,老祖宗问你的事,还请你多用心。你也别紧张,横竖咱们只是问问,心里有个底气,也并不是就要做了准,好吗?”

见两人这般郑重其事,再结合宝、黛等人的年龄,以及从史湘云处探知的贾府近况,褚英略一思索,便推论出贾母迫切想知道的是贾元春之事。元春己入宫多年,初选仅是个女史,幸得有甄家的老太妃在宫中为倚助,慢慢擢升,如今己成了新皇身边的录事女官。但是据宫中传来的消息,新皇于女色上并不十分要紧,身边只有一后二妃,并几位低阶贵人,更遑论宠幸女官了。

现在的贾府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内积外欠,江河日下。贾赦虽袭着一品爵,但新皇以他年纪大为由,连他的朝拜也免了;贾政不用说,恩科出身,七品的工部员外郎,根本没有机会登陛进殿;至于东府上,好不容易敬老爹是进士出身,他却莫名其妙地对修道感了兴趣,不食人间烟火了;贾珍的三品威烈将军爵则根本是个摆设,他自来连刀枪都没有摸过,谈什么领军之实呢?重侄孙贾蓉,那更是个白身,国子监的一介捐生而已。

贾母虽己年迈,但她经历过贾府的鼎盛时期,知道真正兴旺的府弟该是什么样子。她也知道贾府现在的情况是积重难返,所以才一直在担忧着,只是面上不显而已。若是连她这个老祖宗也成日价愁眉苦脸,这两府就真要人心惶惶了。

贾元春能否得宠,是贾府复兴惟一的希望。